1940年4月9日,农历三月初一,多云。
马晋宁带着唐博雅、佐佐木苍优到大汖温泉踏青、游玩,直到下午才回城。
任道远带着军分区的人、忙碌了一天,除了稻草人、鞭炮等东西,马车、铁皮桶、弹壳都没达到王参谋要求的数量,尤其是弹壳,数量少的、他都不知道怎么跟王参谋解释,一共只搜集到了四发机枪弹壳、三百来发步枪弹壳。
入夜。
王参谋带着军区特务营、几架马车准时与第四军分区的部队汇合了,这夜月暗星稀,部队摸黑出发了,任道远这才知道,军区特务营并不参与攻打大汖温泉,他们的任务是打援,防止勐县县城里的伪一旅部队增援大汖温泉。
虽然任道远判断伪一旅不会增援大汖温泉,一是不善野战的伪军、更不敢出城夜战,二是他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马晋宁仗着与唐博雅的关系,单独扩军一个超大特务营,据说唐博虎异常不满,他会增援伪三旅特务营?
但王参谋预防万一之举、任道远没理由反对,可只有四分区的部队进攻大汖温泉,任道远担心兵力太单薄,那里的伪军足有六个连,武器精良、弹药充足,自己这边的每名战士平均只有六发子弹,还是攻坚战,马晋宁想不清王参谋哪儿来的自信。
王参谋跟任道远谈了一会话,安慰他说考虑到四分区的困难,他带了两筐多弹壳过来,还带来了一头猪,任道远更摸不清头脑了。
王参谋让任道远叫来二营的三个连长,然后亲自给他们安排任务,不仅是三位连长听的瞠目结舌,就是任道远也更搞不清这是在唱什么戏码了。
一连承担了“打前战”的任务,虽然心中不解、一连长还是保证坚决按照王参谋的要求、一丝不差的完成任务。
由于只搜集到二十三个洋铁皮桶,二连的两个排组建了二十三个战斗小组,王参谋亲自前去二连给这些战斗小组安排任务,战士们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都认真的答应按照王参谋的说方法的去做。
王参谋又带着二连剩下的那个排、去与县大队汇合,讲明他们的任务后,他们虽然不解,还是边行军、边开始做准备了。
返回来后,王参谋又给三连长安排任务,不过这次三连长不是那么惊讶了,因为是王参谋亲自带着三连行动、所以只知道三连的任务是运输队,他们当即接管了全部马车。
任道远也领受了任务,王参谋让他率领军分区侦察排前出到队伍的最前面,在凌晨一点之后、再渡过桃河,王参谋交给任道远一份手绘地图,注明了伪军在大汖温泉外围的所有警戒哨的准确位置,甚至有从哪个方向过去、更容易的手的说明,任道远现在才知道麻绳、棉布的作用,绑人、堵嘴。
王参谋是怎么侦察到这么详细的情报的?
任道远心里有疑问、但他不会问,他带着侦察排用急行军的速度,很快消失在了前方。
1940年4月10日凌晨二时。
王参谋率领大部队来到桃河边,军区特务营插向勐县县城与大汖温泉之间的西凹岩,他们的任务就是在那里阻击可能出现的伪第一旅、或是泉阳过来的敌人。
二营一连作为先头部队,并没有急于过河,而是由干过杀猪卖肉生意张屠户开始杀猪、猪的哀嚎能传出去很远的,在王参谋的指导下,猪血中加入了适量的盐和河水,搅拌均匀后,猪血可以保持较长时间不凝固。
一连终于开始渡河了,在距离大汖温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上,王参谋让所有马车都停在原地,命令一连战士每人“搂”着一个稻草人,这样做,即便有人从远处看到、也会以为是两个人搂着往前走。
大汖温泉的伪三旅特务营,在大汖温泉外面建了六座并不相连的长条形营房、就是一个不相连的六边形,由于外围警戒哨全部被任道远带人绑起来了,所以碉楼上执勤的伪军睡得正香,没人发现七八百米外的八路军。
王参谋指挥一连将六十多个稻草头,分别立在了不同营房外、距离敌人营房围墙三四百米的距离上,在稻草人倒下后的胸部、腹部、或头部的位置上,洒上猪血,再在“战场”的不同位置上洒上、不同形状的猪血。
县大队与二连的一个排“包围”了五座敌营,会抽烟的战士点上烟,不会抽烟的都分到了几支牛屎香,他们每个人身旁都有一大堆路上拆开的单只鞭炮,这种鞭炮与在伪七团在虎神庙岩“战斗”所用的鞭炮一模一样,这是马晋宁与祥记杂货铺掌柜“共同研发”的特制鞭炮。
凌晨三时三十分。
“啪!”
任道远不解的看到王参谋朝天开了一枪、这不是要故意暴露目标么,而且王参谋还早就一再强调,在伪军开枪前、任何人不得“反击”,我们不是来夜袭大汖温泉的么。
与任道远一样震惊的,还有与郑春燕一起下象棋的一连长。
旅座昨天来大汖温泉,专门召开了连、排长军事会议,提醒他们要时刻提防八路军前来报复,八路军可是从来都不吃亏的,任何懈怠、都可能是致命的,所以各连都在昨天下午下发的弹药,整个特务营进入一级戒备,外围的警戒哨比平常增加了一倍。
一连长实在想不到、今晚八路就真的来报复了。
一连长拔出枪就想带兵抵抗,郑春燕丢掉手里的棋子儿、看着一连长说道:
“你带上队伍、跟我一起进大汖温泉,别让里面的人乱跑,别被流弹伤了。”
“那这里……”一连长不解、刚想再说什么,郑春燕看着刚才一直坐在一边看棋的斥候排长说道:
“把你的部队带过来,只许从围墙上的射击孔阻击八路,不许出营作战,。”
“是!”
由于伪军官兵都收到了夜不解甲的命令,一连向大汖温泉大门跑去的半路上,斥候排就已经朝一连营房跑去。
“啪!”、“啪!”、“啪”……
“哒哒!”、“哒哒哒……”……
和衣而卧的伪军、虽然一个个睡眼惺忪,但他们更害怕被八路军报复,外面的围墙上、当初就留有射击孔,他们迅速掏出墙砖,把枪伸出去,根本都不看外面一眼、就直接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
县大队的战士同时点燃三四个鞭炮丢出去,两百来人硬是制造出近千支步枪同时开火的阵势。
“哒哒哒……”、“哒哒!”……
二连的“机枪阵地”也开火了,战士们三人一组、洋铁皮桶被放倒,两人扶着、大口朝着伪军院墙方向,另一人不断将一串串点燃的鞭炮丢进去,声音几乎与机枪声没啥区别。
“机枪弹”虽然都一样,但每串的鞭炮数量却不一样,有的五颗鞭炮一串、模仿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的5发弹夹,有的30颗鞭炮一串、模仿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的30发弹斗,有的20颗鞭炮一串、模仿晋造ZB26式轻机枪的20发弹匣。
伪军的第一轮盲射、“战果”辉煌,六十多名“八路”被击中、倒下,剩下的八路纷纷逃回了进攻出发地,郑春燕的副官一边用照相机拍照、一边感慨营座“英明”。
大汖温泉内。
里面的人果然乱作一团,不少人都跑到了院子里,郑春燕让士兵劝所有人都赶紧回到屋子里、小心别被流弹所伤,郑春燕说这些军人会留在院子里保护大家。
“郑营长……八、八、八路会、会……”南云奈香浑身颤抖、双手冰凉的拉着郑春燕的胳膊,话都说不利索了,郑春燕还急着回去有事儿、所以他打断了南云奈香的话,对身边的一连长说道:
“你们留在这里保护温泉里的人,你给我保护好老板娘、少了一根汗毛,我毙了你!”
“是!老板娘、我护送您回屋。”一连长恭恭敬敬的看着南云奈香说道,他可是见过南云奈香与郑春燕拉拉扯扯、两人还独自对酌过,似乎是为了证实一连长的猜测,南云奈香看着快步离去的郑春燕背影、声音颤抖的大喊了一声:
“春燕君!要保护好自己!”
大汖温泉外都是震耳的枪声,估计是郑春燕压根儿没听到南云奈香的喊声,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汖温泉的大门,然后直奔一连营房。
“营座!这么做会不会有危险?”斥候排长事到临头有了退缩的念头,这事儿要是被人知道、告诉了日本人,那绝对是掉脑袋的事儿。
郑春燕万万没想到,这个平时装的跟天下第一硬汉似的的家伙,居然这么不经事儿,但事到临头、箭在弦上,已经不能回头了,他很认真的看着斥候排长说道:
“我们在刘秀洞山杀了那么多八路,虽然那些八路已经是死人了,但切掉他们的那个、怎么说也算虐杀,八路可不听你说是日本人下令让干的,你不是也逞能切了一个么?
他们能饶了你?
我这么做也是无奈、算是破财免灾吧,八路穷,见了这些东西、和那封信,说不定就会答应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但八路要是得寸进尺、继续往里面进攻,我让你埋在一连营房外的那些东西,足以把他们送上天,别怕,日本人知道了,你就说是我拿枪逼着你做的,或者明天你去泉阳警备司令部举发我,我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不想让八路一直惦记着、那句老话怎么说的?”
“营座、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就命令弟兄们撤出一连营房。”斥候排长面红耳赤的说完,就去把队伍带出了一连营房,从内侧锁上了营门。
郑春燕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似的,派人去给旅座打电报、汇报说受到八路大部队围攻。
很快。
负责监视伪军营房的一名战士跑来报告王参谋:伪一连突然停止射击了。
任道远见王参谋带着三连、赶着马车绕向伪一连营房,一名侦查员过来报告、伪一连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王参谋指挥战士们用带来的一根撞木、去砸塌一段土墙,一连的一座仓库被打开,里面全部都是装武器、弹药的绿色木箱。
王参谋让战士们将那三头死猪、筐里的三十只活鸡堆在院门后,然后指挥大家有序的将一个个木箱抬上马车,任道远也加入了搬运的行列,凭经验、他就知道这都是没开箱的武器、弹药,最让他不解的是,这全都是日军制式武器、弹药。
五名轻机枪手站在那里接受王参谋的耳提面命,他们都领到了一挺轻机枪一百发子弹,然后就离开了。
武器弹药全部装车完毕,王参谋让任道远带领三连先撤,出了院子不久,任道远就看到县大队的机枪手站在院外三百来米处,他的脚边就是任道远最宝贝的那个铁皮箱,里面是第四军分区不到一百发机枪弹。
王参谋走了过来,他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命令机枪手对着一连的营房射击,子弹打在土墙上、无法击穿厚厚的土墙,但尘土飞扬的在墙上留下了一个个弹孔。
这里的机枪一打响,其他五个营房外的机枪也先后打响,猛烈的射击,压制的伪军缩头停止了射击,郑春燕的副官再次举起相机。
在八路机枪打响后,八路开始派人前出、想把那些八路尸体抢运回去,不断有老兵借着八路换弹夹的时机,零星的开枪阻止八路抢那些“尸体”,确实有八路战士被击中,从战场上的火光中,可以看到八路“阵亡士兵”与“抢尸体的士兵”在地上留下长长的两道血迹。
伪军的射击、确实击中了一名执行抢回稻草人的八路军战士,这是因为他们要假装拖着的是一个“人”、而不是稻草人,移动速度慢、才会被一名伪军老兵击中,其他战士则是洒自己带的猪血。
远处的县大队和没有其他任务的战士在做两件事,大部分在打扫地上的鞭炮碎屑,一部分在阵地上撒弹壳。
六挺轻机枪的子弹很快打完、王参谋指挥八路军撤退了,他们不可能撤回晋中军区,依旧是穿梭战术,向北,在友军掩护下、进入了晋察冀根据地。
斥候排长赶紧来向郑春燕汇报,说是“营座高明、八路撤了”,郑春燕站起来让人打开院门,命令他们将三头猪搬到伙房去,另外派人去找刘秀洞山负伤那些人,在他们的伤口处涂上新鲜的鸡血,告诉他们可以再在今晚的战斗中、再领一份伤亡补贴,刚才还躺在床上担惊受怕、想着却得到额外之喜,这些伪军自然很高兴。
“哐!”、“哐!”……
就在大家都以为八路军已经全部撤走、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时,突然从一连营房处又传了一阵掷弹筒炸弹的爆响,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一连的营房几乎被全炸塌了。
然后又是一阵机枪、步枪齐鸣。
郑春燕指挥斥候排几乎打出来一个连的猛烈攻防,因为牺牲了半扇猪,一连营房里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惨状,一切都做完,枪声、爆炸声才渐渐停歇。
一连接到命令后、撤出了大汖温泉。
一连长看到营房彻底被毁、心疼不已,郑春燕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连是八路的主攻方向,你指挥有方、率部节次抵抗,将八路诱骗进营房后,与斥候排一起用掷弹筒、还有预埋炸药,将攻进来的八路全部消灭,但是一连也损失惨重,我会向旅座举荐你和斥候排长的。”
“谢谢营座栽培!”一连长和斥候排长同声答道。
“找几个弟兄涂点儿鸡血,趴在残垣断壁上,拍几张照片。”郑春燕说道。
“是是是!”一连长和斥候排长马上去安排。
照完相,郑春燕又说道:
“一连战场太过惨烈,为了不让其他部队看到血肉模糊、拼不全的尸体,你们连夜将阵亡弟兄和分不清是不是八路的尸体,全部都埋在梁家寨山上了,阵亡弟兄不便将尸体还给家属,一律以失踪处理,但给阵亡家属的抚恤加倍。
至于你们两个手下阵亡几名弟兄、你们自己定,回头你们去庶务那里凭我的手令领钱。”
“谢谢营座!谢谢营座!”一连长和斥候排长笑着说道,假如刚才他们还有一点点儿怀疑和不满,现在只剩感激了。
看着一连长和斥候排长带着手下、扛着工具离开,郑春燕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是今晚这场戏的主演,虽然他十分信任编剧兼导演的马晋宁,但在戏结束之前,他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现在,接下来的戏,就该马晋宁亲自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