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晋宁现在已经不需要去如意巷了,吴敬文是唐博雅的固定交通员,组织上在如意巷给吴敬文租了一个小院子,去罗耀宗的院子取送情报、依旧按照原来约定的时间,非常方便。
唐博雅走出洋行买冰糖葫芦,吴敬文找给她的零钱是折叠着的,她知道里面要么是上级的指示、要么是苍鹭情报小组汇报的新发现,所以她顺手就直接把钱放回了衣兜,拿着两串冰糖葫芦回到了洋行里,王湘婷已经显怀、嘴里没味儿,喜欢吃味道重的东西。
唐博祥的洋房已经开始按照唐博雅的喜好、重新进行整修,马晋宁每天没事儿就到这儿来监工,所以,唐博雅也不在洋行吃午饭了,马晋宁从军营叫来了一名手艺不错吃火头军,她和他与做活的工匠一起吃,所以,工匠做活都很认真。
吃完饭,唐博雅拉着马晋宁到院子里溜达,将那张钱塞给了他,按照工作原则、她根本没看里面夹带的是什么,马晋宁拉着她坐到一条椅子上,由于院墙边的树木和院子里果树、灌木、冬青树的遮挡,院子外面的人是不可能看到椅子上的人在做什么。
马晋宁打开折着钱、里面是一张写着密密麻麻钢笔字的纸条,这是罗耀宗的笔迹,汇报他们监视刁魁义、范又侠的近况。
刁魁义除了春节在太元过年,在泉阳基本上是家、特高课两点一线,偶尔叫个妓女去他家,从他的保镖聊天中听说,刁海鹏正在跟冯司宜暗中接触,以支持他接替苏体仁做伪省长的条件,希望冯司宜能把侄女冯佳旻嫁给刁魁义。
范又侠自从“青铜卣”失联后,除了春节回家、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泉阳,但他现在手头很拮据,除了春节前、欠暗娼的嫖资不给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常包一名妓女了,只是恶习难改、他现在隔三差五的去一些暗娼或是下等妓院嫖宿。
敌人可能已经在怀疑“青铜卣”不是失联、而是被捕了,而能让他暴露的、只能是前去与他接头,让他展开特务活动的范又侠。
刁魁义到现在还是自己出钱、暗中养着没有特高课身份的范又侠,说明根据地至少还有一名他控制着的间谍,现在范又侠不活动,隐藏在根据地的间谍也就很难露出马脚,他蛰伏的时间越长、危害越大,现在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麻烦事儿、我能帮上什么么?”唐博雅见马晋宁皱起了眉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一只冬眠的小毒虫而已。”马晋宁宽慰唐博雅道、他不想让她操心。
“冬眠?再过几天不就是惊蛰了么?”唐博雅不知道“小毒虫”是指什么,于是宽慰马晋宁道。
“惊蛰?”马晋宁重复了一遍、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小会儿,马晋宁用火柴点燃了那张小纸条,就着纸条的火苗点燃了早就叼在嘴里的香烟。
“惊什么蛰?”唐博雅不解的看着马晋宁问道。
“春雷一声震惊蛰,谢谢你提醒我。”马晋宁笑着说道。
“你说的哪儿跟哪儿呀。”唐博雅知道有些事儿、就算是夫妻也不能问,但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不例外。
“今晚你跟我一起去执行‘惊蛰行动’。”马晋宁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确实不能把有特高课间谍潜伏在根据地的秘密、私下告诉唐博雅,于是用这种方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怎么一会儿就搞出个‘惊蛰行动’来了,你不会是逗我玩吧?”唐博雅故意嘟着嘴说道。
“我永远不会拿革命工作开玩笑,今晚我们去杨化吉家吃晚饭,你管着我、不让我多喝,这样晚饭很快就会结束,然后你拉着杨化吉的二房太太、去其他房间说说你们女人间的私房话,让我跟杨化吉独自谈话,他是‘惊蛰行动’的关键。”马晋宁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要让杨化吉那个老特务帮我们做事?你不怕暴露自己吗?”唐博雅惊讶的说道,她实在理解不了马晋宁的思路。
“不是让他帮我们做事儿,而是给他一个在日本人那里立大功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怀疑我呢,别忘了、我们还是结义兄弟呢。”马晋宁轻松的说道。
“那、那你要多加小心!”唐博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刚才马晋宁皱眉头的样子、说明事情很棘手,怎么自己只提了一句“惊蛰”、他就突然想出来一个“惊蛰行动”,并且是交给一个大汉奸、老特务去做呢?
“放心吧,做地下工作就是要利用好敌人间的矛盾、敌人的贪婪,来达到我们的目的,如果事事都是我们自己去做,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这样就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对了,你跟组织上汇报、申请一下,吴敬文与你交换情报的方法看似隐秘,但隐患还是存在的,既然司令给了你这座洋房,那么请个花匠兼杂工也不会有人怀疑,我暗中了解了一下,吴敬文不仅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工钱也要比他卖糖葫芦高且稳定。
这样,你被敌人、包括魏世忠怀疑的可能性就能大大降低。”马晋宁原来不知道唐博雅是怎么传递情报的,得知是通过吴敬文后,他就开始思考怎么降低唐博雅暴露的风险。
“好的,我一会儿就向组织上提出申请。”唐博雅能感受到马晋宁的关心、她很满意自己之前的主动选择,他是一个会体贴人的男人。
傍晚。
马晋宁、唐博雅买了些礼物前往杨化吉家,杨化吉和二房太太早就回家准备今晚的家宴了,唐博雅不顾劝阻去厨房打下手了,马晋宁与杨化吉坐在厅里聊天,马晋宁闲聊几句后,就直接压低声音说道:
“老哥想不想在梅津课长那儿立点儿功劳?”
“想啊!太想了!现在我都害怕去特高课开会,每次都要被他或明或暗的贬损、训斥,苏承旭、刁魁义坐在那里看笑话,哥哥我心里特么的憋屈呀!
老弟要是有什么路子、一定要帮帮老哥!”杨化吉满脸愁容的说道。
“不过这事儿必须秘密来,你手下那些人的嘴、够严么?”马晋宁并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事儿,这事暴露了、他必然受到牵连。
“你哥哥我在特工部还是有几个真正心腹的,其他人我不敢保证,这些从太元来泉阳投靠我的老部下、那是绝对会守口如瓶的。”杨化吉笃定的的说道,然后又说了句泄气的话:
“要是需要的人超过五个、那我就没有绝对把握了。”
“只要有两个绝对可信、身手不错的就行。”马晋宁放心的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儿?”杨化吉沉不住气的问道。
“刁魁义在八路根据地布下的有眼线,只要把这些眼线搞到的八路情报截留,由老哥你交给梅津课长、算不算大功一件?”马晋宁笑着说道。
“刁魁义会愿意?再说怎么瞒住梅津课长?万一让他们怀疑上、那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么?”杨化吉反问道。
“你以为刁魁义会有深入八路军根据地的胆色?
他与八路根据地的眼线,是通过一个叫范又侠的人来联络的,只要你搞定这个范又侠,让他把从根据地搞到的八路情报交给你,你再转呈梅津课长,别人怎么会知道这个情报、不是你从八路根据地搞到的?”马晋宁说道。
“这个叫范又侠的联络人、一定是刁魁义的心腹,恐怕不是那么好收买的吧?”杨化吉虽然是反问、但语气充满了期待。
“所以说那些官二代都是鼠目寸光、却又眼高于顶的家伙,原来范又侠频繁出入八路根据地,刁魁义还算出手大方,范又侠回到泉阳、都是常包女人陪他。
后来范又侠去八路根据地的次数少了,刁魁义恐怕是缩减了他的薪资,年前范又侠就赖掉了一个老相好的嫖资,现在范又侠也不挑了,但明显是手头拮据,只能是隔三差五去最低档次的妓院、或是年纪大的暗娼那里发泄一番。
你说范又侠会对刁魁义有多忠心?”马晋宁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杨化吉笑道,他认定这是马晋宁借他的手、拆刁魁义的台,算是借刀杀人、但他自愿做这把刀。
“他住在东营盘三巷、院子与刁魁义的住宅相通,你们可别在那里动手。”马晋宁叮嘱道。
“明白,抓破坏经济的暗娼、也是特工部的职责之一,会悄无声息的。”杨化吉得意地说道。
“你可别让范又侠被怀疑,要预防刁魁义还有其他联络渠道。”马晋宁又叮嘱了一句。
“这个你放心,范又侠会有很合理的借口离开泉阳,刁魁义绝对不会怀疑的。”杨化吉自信的说道。
马晋宁终于放心了,刁魁义不让范又侠去根据地激活潜伏的间谍,蛰伏的间谍永远都是个巨大的隐患,杨化吉急于立功,他就会尽快让范又侠去根据地激活特高课间谍,只要罗耀宗他们盯死范又侠的行踪,很快就能将潜伏在根据地的间谍挖出来。
惊蛰,春雷鸣,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开始出土活动,只要冒头、就能抓住它。
家宴开始。
杨化吉心情大好,不断与马晋宁杯觥交错,他的二房姨太太、还有唐博雅都劝不住,马晋宁也是喝到酒酣耳热、才与唐博雅一同告辞。
步行回家的路上,唐博雅轻声责怪马晋宁贪杯误事,他告诉她,事情已经在开饭前谈妥了,他会写一份正式的《惊蛰计划》报告给组织上,并告诉唐博雅,这是两人第一次一同执行任务,唐博雅心里有些激动,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也没做什么。
马晋宁把唐博雅送到瑞昌洋行后,独自返回了军营,边走边完善《惊蛰计划》,他不能把一切都交给杨化吉,一定要掌握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