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在与干涸的喉咙进行抗争,身体被无形的火焰包裹。
如今虽是夜晚,但屋子里根本没有一丝凉气,沈遇迷糊中试图寻找到一丝凉气降低这难熬的酷热,却是四肢无力,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一阵眩晕与疲惫感。
沈遇发高烧晕在半路上,至于他是怎么被带回来的,他也不知道。
如果就这么走了也不错。
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脑海中播放着杂乱无章的片段,包括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妈妈也会在市集上给他买好吃的零食,沈理也一副慈父模样。
画面陡然一变,他隐约记起自己似乎要做些什么,但一道白光闪过,那些记忆又全都消失不见。
沈遇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呼吸的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沈遇以前也生过病,只不过没有这一次严重,更何况他已经病了几天没精神,又拖着病怏怏的身体走了好久,被沈理打了一巴掌,如今才会发烧晕倒。
院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是村长。
沈遇对村长很熟悉,每次村长来,他都能看到沈理一副高兴的样子,手里多了钱,沈遇也能沾光,吃一顿带油味儿的饭。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便是沈理喜欢喝酒,拿到钱之后习惯去买酒喝,撒酒疯的时候,又喜欢揪着沈遇的耳朵骂,骂倪馨兰,那外面追债的人,骂天骂地。
院子里,村长的确来了,但这次可不是带钱来的。
村长叫马大才,看着五六十岁,在村里很有威望,没人愿意得罪村长。
“沈理!我看在你是个大学生的份上,才给你人才补贴,但你也不能光收钱不干活啊!”
“马村长,您这就冤枉我了,我回咱们村之后也是有做实事的,上次那个方案我不就改了吗,还改进了播种机,您不能因为我家里这些破事,就逮着我不放啊,我吃公家的饭,那能不干活吗!”
沈理有苦说不出,但他可不能接下这个罪名。
谁料村长听到这话更生气了,把拐杖在地上一拄,恨铁不成钢。
“就是你家里的事!外面有记者要报道咱们村,你是咱们村唯一的大学生,自愿还乡,记者就想要采访你,我之前都把你的资料报上去了,要是这次采访成功,咱们村也能拉来一笔资金开发旅游业。
我就说你家小宝,沈遇!我刚刚路上可是看见了,那孩子病得可不轻,你也是孩子他爸,就算馨兰那丫头真的怎么样了,你也不能对孩子撒气!
到时候要是让记者知道你家里是这个情况,谁还敢来投资!”
马大才的声音越来越大,沈理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记者来到这里之后,如果看到奄奄一息的沈遇,甚至是没看到他,可能会生出疑心,到时候马大才肯定不会放过他,甚至沈理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也要被收回去。
“总之,你管好你自己,这几天别出什么幺蛾子,照我和你说的话做,至于小宝——”
马大才有些怜悯地看向内屋,又很快把视线收回来。
“至于沈遇,你看着办,我每隔三天过来看一次。”
说完,村长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沈理在院子里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来了这么一遭,沈理想要把沈遇卖给人贩子的计划也就没了后续,为了应付记者和村长,沈理只能将沈遇留在家里,甚至不能让他出事。
当天晚上,沈理破天荒地背着已经烧地滚烫的沈遇来到村里唯一的诊所,就连医生都吓了一跳,连忙检查沈遇的身体状况。
沈遇本该在那天晚上就被烧死,奇迹的是第二天便逐渐好转,但两只眼睛都因为高烧和殴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失明,右眼还能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事物,左眼则是变得灰蒙蒙的,彻底失明。
就算只有一只眼睛能看清楚,但只要没死,沈理就心满意足,至于眼睛,到时候和记者说是意外就好。
他可没钱给诊所里退休的老医生,老医生最后也只是不忍地看了一眼醒来不吵不闹的孩子,便同意了让沈理赊账。
至于这笔钱会不会还?
医生也不在意了。
或许是因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沈遇在被骂的时候不再变得委屈,也不会有什么反抗,仍旧呆呆地每天不说话。
沈遇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但山沟村没有幼儿园之说,只有一个之前被拐进大山的妇人当老师。
只不过那些把孩子们送到她家的大人,也没真想从这学到什么知识,为的只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能换个地方捣乱,至少别在家里。
沈理从心底厌恶沈遇这个孩子,怎么可能送他去念书?
更何况沈理知道念了书心会变野,就更不可能让沈遇念书了。
他清楚得很,若是沈遇有了出息,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