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人!他嘴里的是人肉!”
这时候,终于有人看清楚了羊老道口中在咀嚼什么,看着经景龙胳膊上的缺口,众人汗毛倒立,巴不得拔腿就跑。
吃人的怪物!
当初他爹被使者带走果然是有原因的!
经景龙惊恐看着羊老道,或许是过于恐惧已经麻痹了痛觉,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
前些天,羊老道的儿子又回来了,再次邀请羊老道前往天玑堂,这分明是莫大的殊荣,但羊老道却是披头散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儿子,不要带自己回到那个地方。
具体的事情不清楚,当天晚上,经景龙迷迷糊糊被吵醒,这才看到了这一幕。
但羊老道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羊老道平日里会因为经景龙免费送他饭而给他卜卦,经景龙又是个热心肠,在羊老道被送回来的第二天就跑过去安慰他,谁能料到羊老道忽然发疯暴起,狠狠咬在了他的胳膊上,竟是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真的疯了!
经景龙知晓羊老道虽然平日里古怪,但心地善良,这才愿意帮他,谁能想到羊老道居然如此对他!
羊老道倚靠在门边,痴痴望向苍穹,浑浊的眸子波澜不惊。
忽然,他又开始发疯,神色变得激动。
“他们会杀人!他们会杀人!会被丢到油锅里!”
只不过他说出的话却令众人一头雾水,并不是因为听不懂,而是在这些村民眼中,羊老道只是在“啊啊啊啊”喊着。
他们听不懂,迟既白可以,他看着发疯的羊老道,眉头皱起。
“神魂残缺?竟是邪术吗......”
由于羊老道的儿子是天玑堂使者,这些村民并不敢真的对羊老道动手,便只能与他隔着两米远对峙,羊老道的眼神骤然转至人群,吓得不少胆子小的村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就只见羊老道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血液,将口中的生肉全都咽下去,这才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恶狠狠盯着众人。
“对……你们都是鬼,都是鬼,都想害我这个老头子!都想害我啊”
他一边声嘶力竭喊着,还一边朝着村民们跑去,但在村民的视角中,便是疯癫的羊老道“啊啊啊”喊着朝他们冲来!
如同丢盔弃甲的逃兵,村民们把手上的家伙都惊得掉地上,扭头逃命,生怕羊老道也会咬他们的肉。
没等迟既白动手阻拦,羊老道的脚步便猛地顿住,竟是口吐鲜血,“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上前的时候,才发现羊老道已经没气了。
但迟既白分明就听到了羊老道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相信使者!”
天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羊老道说的那些疯疯癫癫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迟既白还不明白,但沈遇之却是如梦初醒。
当初他在进入断剑“且慢”之时,感受到的一大段回忆便是经景龙的唠叨,其中大部分都与这位羊老道和他的儿子有关!
他儿子是天玑宫使者,若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位天玑宫使者明天就会找到经景龙!
经景龙就是经天磊的祖宗,当初获得断剑“且慢”的人!
羊老道的死让众人惊呼出声,一时间惊魂不定,纷纷看向赶来的村长,希望他主持大局。
羊老道这个人死了倒是没什么,但他在天宫的儿子要是怪罪起来,整个沧水村都有难啊!
一时间,没人再敢靠近羊老道,生怕他的死被推在自己身上,到时候被天宫的使者问责。
热闹的村庄顿时鸦雀无声,走的走,散的散,都紧闭门窗不愿再出来,与先前热闹的气氛判若两人。
经景龙这时候后知后觉,捂着手臂哀嚎,刚刚虽然有好心人给他简单包扎一下,但现在包扎处再次渗出血,快速浸染衣物。
他惶恐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的羊老道,干呕几声,这才踉跄着回到自己屋里,狠狠关上了门。
一时间,村子的路上就只剩下迟既白和一具尸体。
迟既白走至羊老道的尸体旁,挥手便有一道金光闪过,细密的黑气从他的尸体内升腾而起,又被迟既白收到一个白釉细瓶中。
“原是如此。”
他喃喃着,又迟疑看了眼羊老道的尸体,还是在此地设下一个屏障,防止尸体被烈日暴晒,又被蚊虫啃食。
没有前去寻经景龙问话,迟既白便径直朝着某处走去,沈遇之也习惯了在剑里待着,他回头看去,经景龙的家被打开一个小缝,一只眼睛怯怯看着迟既白的身影,直到消失。
迟既白寻到了沧水村的庙,各地的庙都会供奉此地庇护灵,但或许是沧水村距离天宫太远,庇护灵已有上百年不显灵。
渐渐的,这里便已是门可罗雀,杂草丛生。
先前是羊老道住在这里,如今变成了迟既白。
庙门半掩,斑驳的石板路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如山林间晨露与夜雨的印记,门楣上的题字也早已模糊不清。
迟既白推门而入。
步入庙内,便是一股潮湿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顶多处漏雨,梁柱腐朽,摇摇欲坠。
迟既白抬头,定定看着庙内的神像,神像上的彩绘早已褪色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胚,阴影交错下看不清楚神像的面容。
旁人不敢直视,可不代表迟既白不敢。
他站在原地端详良久,这才用法术将庙宇内的一块干草地清理干净,拢了拢衣服盘坐,调理体内的力量。
上界与下界不同,迟既白如今才有空适应这里的灵气。
当天晚上便下了雨,迟既白用法术点燃了庙内的蜡烛,细弱的烛光映照古井无波的长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既白长得确实好看,一袭白衣胜雪,胜过九天之上遗落的谪仙,如松如柏,不染尘埃。
迟既白盘坐了一整夜,沈遇之就这么静静看了他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