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美静静地坐在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冒着淡淡热气的奶茶,视线投向电视机,她的眼神空洞,屏幕上的画面仿佛只是虚幻的波纹。
吴艺依旧默默的在厅里打扫,她拿着拖把,眉头微蹙,是不是的将余光飘向沙发,自从上周那个夜晚被揭穿身份之后,茶美就失踪了一段时间,吴艺则终日担惊受怕,她感觉自己的间谍生活已经彻底被颠覆,成为无法逃避的事实,除了逃走只能默默的等待审判。
在混进这栋别墅之前,黄毛曾经给她一个野外求生专用的信号弹,这东西吴艺经常在动画里看到,真实的还真没使用过。黄毛说信号弹和烟花非常的类似,但只会散发光亮和声响,不会爆炸。只要她发射这个玩意儿,在房间里的他就能迅速察觉并第一时间报警。
但这一招只能在危急时刻用,或者吴艺已经收集到了她要的线索,比方说姜颜和胡忠的行踪,否则这次的间谍任务就前功尽弃。
那天事发之后,吴艺在床上辗转难眠,按道理身份已经被揭穿,留在这里多一日,生命就多受一份威胁。但是她又有一种直觉,认为茶美不会向管家和妈妈桑他们告密,特别是当初最后那一句”多多关照。”
吴艺是在豪赌,将自己置身于一场关于人心的赌局中。
厅弥漫着沉默的氛围,只有电视机发出的低吟声和吴艺拖把拖动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闷而压抑的气氛。
电视上的镜头正对着离岛海岸线,美女记者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今天上午,警方再次在海边发现了一具赤裸的女性尸体,尸体被发现时放在木箱中,且已经身亡多时,目前尚无法确认身份,警方正在展开调查。据悉,这已经是最近尚安市发生第四起案件了。”
突然间,茶美抬起头,凝视着电视机中的画面,紧紧握住沙发扶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吴艺的目光几乎也同时投向电视,茶美似乎对这几起案子特别敏感,记得上次她也是在看这个。
女人再次关掉了电视。
“这...已经是第四例了,对吧?”一位稍茶美年长的女孩从背后悄悄走了过来。她的眉头微蹙,神情显得有些不安,显然被刚刚的新闻所触动。
茶美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这种表情让吴艺觉得,她似乎与这个事件有某种关联。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沙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茶美扔下手中的遥控器,怒气冲冲的跳下沙发,离开了厅,鞋印在刚刚拖完的地面上急匆匆留下一串痕迹,只留下吴艺和那女孩在原地。
吴艺不禁对那个问话的女孩产生了注意,她一头自然的卷长发温柔的披在腰间,细长的丹凤眼配上线条圆融的鹅蛋脸,和茶美诠释着两种不同类型的美。
然而女孩的双眸却透露出一种怯懦和忧郁,像是是隐藏着许多不愿启齿的心事。吴艺再定睛一看,发现女孩的手臂上还隐约残留着一些瘀伤,感觉是前不久才被人打过的。
女孩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茶美远去的背影,看到吴艺不停的在用余光撇着自己的手臂,她紧张的拉了拉袖口,想把瘀伤藏进衣服里,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女孩无处躲闪,也匆匆忙忙离开了厅。
窗帘悄然飘动,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
深夜的宿舍静悄悄,吴艺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思绪在黑夜中穿梭,等待着室友茶美回来。
过了一点钟,她隐约听见,走廊楼梯间的铁门吱呀一声缓缓被推开,不久,一个身影悄然踏入宿舍。在昏暗中,吴艺隐约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的靠近自己的床位,然后下铺的床板微微晃动。吴艺屏住呼吸,轻轻别过头去,她看到茶美在下铺摸索。
等室内彻底安静了,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吴艺躺在床上,壮着胆朝着空气,轻轻说了一句话,“茶美,我们好像还从未真正聊过,不是吗?”
黑暗中并没有声音传来。
“上次忘记自我介绍,我的真名叫吴艺,如你所见,并不是聋哑人,我听得见,也看得见这里发生的一切。”
“你有什么目的?”茶美沙哑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在这里吗?”
“不是...不是家里人...是...其他人,一些不好定义身份的人...”吴艺一时语塞,嘴角轻轻动了动,却发现无法找到适当的词语表达,她想要找的只不过是一个真相,至于这些人在这个真相里扮演什么角色,她目前也不清楚。
房间安静的可怕,茶美没有再回应什么,吴艺不甘心就这样浪费难得的交流机会,于是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
“能不能帮我找人?”
“...”
还是一片沉默。
“茶美?”
“要我帮你?那就要说出你来这里的目的。”
茶美和说出“多多关照”的那次简直判若两人,才过了一周,她的警惕性就变得更强了,就像是一只敏锐的猫,时刻对陌生人显露出一种敌对的状态。吴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过去得事,于是随便编了一个接口回答。
“其实...我是记者,这次是受上级委托来调查案件的。”她觉得自己也说不上是欺骗茶美,毕竟记者的身份是真实的,只有调查案件是凭空捏造的。
“记、记者?!”茶美语气充满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感觉,如果可以看到表情,相信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肯定瞪的比洗手间的灯泡还要亮。
“那你是来调查离岛那些女人的案子的吗?”
吴艺被这个意外的答案吓了一跳,“离岛那些女人的案子”,她暗自思索,茶美应该说的就是最近引起市民轰动的离岛浮尸案,早上新闻里播报的也是这个案件的最新进展,茶美对这件事一直非常上心,不知道是不是牵扯到会所,或者又另有隐情。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但是为了稳住茶美,吴艺还是决定撒谎,她以严肃的语气回应道,“确实...上级查到这里的会所有古怪,可能和那三起案子有关系,于是让我先别声张,先潜入这里探查情报,等到收集到足够的线索和证据,就立马告诉警方。”
茶美听完回答后,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吴艺感到一种不安,她开始担心自己编织的谎言是不是太离谱荒唐,这么大的凶杀案,怎么可能派记者过来处理呢。这份不安弥漫在心头,她拼命提醒自己在之后的交流中要小心翼翼一点。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茶美都没有一点怀疑,她的年纪还尚小,生活阅历也比较浅,甚至有些常识都不太清楚,这可能都是因为长期被软禁生活的原因。
茶美态度变得积极起来,“你尽管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姜颜的女人?”
“姜颜?多大,长什么样子?我们这里的女孩基本都不会以真名示人。”
“恩?那茶美也不是你的真名?”
“也不算是,这个是我的译名,我不属于这个国家,是他们把我带来的,茶美说是翻译过来的叫法。如果你想要找人,最好告诉我她的一些特征,比方说痣的位置。”
这个问题难道了吴艺,她和姜颜共事大概只有几个月,除了用漂亮和妩媚这两个词来形容以外,自己竟然记不得其他一些可以辨认的特点,唯一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姜颜那头如海藻一般丝滑的秀发。
“唔...怎么说呢,就是打扮非常妖艳妩媚的女人,年纪现在大概也有快三十岁了...那、那个还有头发特别的好,特别长,她经常把发丝卷在手里把玩。”吴艺磕磕绊绊的说,“还有!她声音很嗲很嗲,让人听了浑身酥软。”
“没了?”
“没了。”
“就这些?”
“是啊。”
“啊?那我怎么找?你说的这些漂亮可爱啊算哪门子特征,这里随便找找,就能找到个十个八个的。”茶美叹了一口气,“唯一能够起作用的,估计就是年龄,三十多岁还在会所干活的,在我们这里确实不多。这家会所主打的就是年轻低龄的学生妹和外籍的混血儿,至于三十多岁的,我只见过妈妈桑。”
吴艺想起之前在厅吃早饭的那些女人们,应该就是茶美所谓的妈妈桑们,但在当时她只看到了三个人,其中并没有姜颜的身影。
“这儿一共有几个妈妈桑?”
“就三个吧。”
“就只有三个?”
“是呢,她们都住在别墅的二楼。”茶美补充道,“不过她们应该还有个带头的大姐,我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带头的大姐...”那应该就是当时旗袍女嘴里的老大,吴艺回忆着那天早上她们说的那些话,“...只要有老大在,一切都好办着呢...”
“唔?什么?”
“没什么...”
“对了!虽然没见过本人,但是我记得姐妹们说过,那女人很喜欢纹身,在她胸前,手臂和小腿上都纹有很多花草图案,那些花草树叶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臂,锁骨和脚踝处,甚是妖艳,一些妹妹还模仿着也纹了一些在耳后呢。”
此时,有人在寂静的黑夜中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声。吴艺和茶美急忙噤声,屏住呼吸查看四周的情况,室友们都还沉浸在梦乡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在室内回荡。
“呼——”吴艺长舒一口气,“那茶美,你认不认识另一个叫胡忠的男人?”
“胡忠?是保镖吗?还是经理们?”
“都不是,我猜他应该是这里的人。”
“人...嘛...”茶美痴痴的重复了一句,语气有些沉重和犹豫,仿佛被什么不好的回忆牵扯着。
但是吴艺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医者刚刚茶美的要求,把胡忠的样貌特征又给罗列了一遍。“那人年纪应该挺大了,差不多可以做你爷爷的那种,但是他打扮不是那种普通老头的样子,还挺时髦的,上一回我见他来这里,好像穿着黑色的卫衣和帆布鞋。噢!对了,他还戴着黑色的帽子,就像——”
“对不起!”茶美突然打断吴艺的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人的事,我帮不上忙!”
“恩?为什么?你不是...”
“我真的帮不了你!我可以帮你找家人,帮你找真相,但是我帮不了你找人。”茶美尖叫道,提起人,她的情绪有些失控。
吴艺也不说话了,她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到茶美的情绪。毕竟女孩还没有成年,沦为这间会所的“货物”,男人玩乐的对象,可能并不是茶美所期望的生活,茶美内心对于接待人这种工作的抵触,是非常强烈的。
还好尖叫声并没有引起走廊上保镖们的注意,也许他在监控室打麻将,又或者已经昏昏欲睡进入了梦乡。
“那个...茶美...我才是要说对不起的那个...”吴艺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内心想法,生怕再次伤害到茶美脆弱的情绪,“把刚刚那个委托忘了吧...”
“...恩...”
“如果可以的话,你方便帮我调查下大姐这个人的信息吗?你不是有说小姐妹见过她,有没有可能拿到这个大姐的照片让我看下呢?”
“...好...”
“谢谢你,茶美。”
“...没事...”下铺传来茶美声音,“对了,你不是要查离岛的案子吗,这里还有个线索你要听吗?是我亲眼所见的...”
“亲眼所见?”
“恩...那天我看到他们把她推到了泳池里...就那样...慢慢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