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回家的时候,家人已经吃完晚饭,父亲正在厅看晚间新闻,而妹妹黄芸则帮着母亲在厨房收拾碗筷。
他本不想干涉妹妹的生活,但对她回国后的表现非常不满意,黄芸既不去找工作,也不留在家里陪伴家人,整日混迹在外面旅游玩耍。父母宠爱女儿,自然没有反对,但他这个做哥哥觉得不能放纵,所以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他趁着有空将黄芸好好教育了一番。
果然教育很有成效,晚上回来,黄芸已经能主动分担家务了,母亲趁着洗餐具的空当,将番茄炒蛋,凉拌黑木耳和豆腐羹摆上餐桌,黄正自己盛了碗米饭,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饭。
电视里正播报上个月发生的城西工业区废弃工厂裸尸案,经过一个月的侦察,警方通报了调查结果,男人熊某四十九岁,疑因欠下高额债务与家人发生矛盾,在城西工业区一栋三层废弃厂房内服毒自尽。
黄正记得,总局派了小陈和一名新进员工去协助调查,估计案子结束也该回来了,到时候问问具体情况。
正想着,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对面是小陈的声音。
“队长,那个你有时间来趟警局吗?”
“嗯?什么事?”
原来是吴艺因为袭警被拘留在派出所里,考虑到可能和姜芸案有关,小陈一秒也没耽搁,就打来了电话,黄正叹了口气,只好匆匆扒拉两口米饭再次返回警局。
深夜的尚安市被一层浓厚的黑暗笼罩,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路边孤零零地闪烁着。
吴艺被巡警关到了一个小屋里,黄正去看她的时候,小女孩脸上写满了不屑。
“让我和她单独谈谈吧。”
“那您当心点,她可疯癫了...”
黄正轻轻点头,关上门,拉了把椅子,在吴艺对面坐下。
“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对方冷笑一声道:“你也太闲了吧,天天来关心我这个不起眼的废物...”
“我听说你在胡艾家附近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没有,我只是做我的工作罢了,你们不要瞎推测。”
黄正两只手搁在腿上,沉默了一会儿。
“当年的事,算是我的过失,没有很好的保护好你的隐私,让你们...”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是隐私不隐私的问题!是你根本就没弄清楚,就认定我是凶手!”
吴艺瞬间暴跳如雷,就像猫一样炸开了毛。
黄正知道自己也不是好脾气,但考虑到对方的年龄和经历,他还是乃沉住气耐住性子的解释:其实关于案子,我还在追查中...
“追查中?难道你不是靠着冤假错案一步步爬上去的?”她讥讽道:“我可听说你手下有不少犯人,至死都在喊冤呢!”
“我办的案子,程序都合法合规,符合流程,你可以诋毁我,但不要藐视维护正义的其他同事。”
黄正也有些被激怒,他们家警龄超过七十年,祖孙三代都是警察,虽然每一代人的职责都有所不同,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早已刻进生命里的正义感,在他眼里,警察这份职业不容玷污。
“正义?你们所谓的正义是什么?是在别人的痛苦上建立起来的吗?我那时被抓进来,只是你根据片面证词随意加给我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吗?”
“这都是很正常的讯问。”
“但却让我全家痛不欲生!你知道什么叫做被整个社会遗弃了吗?你懂那种感受吗!”
黄怒听着,怒气逐渐涌上心头,双拳紧握着,努力压抑内心的冲动。好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哗一下站起身来,打开拘留室的门,就转身离开。
门外,黄正握着把手,停顿了片刻。
“怎么了?黄局长?”
一直在门外守着的巡警担忧的看着他。
“噢,对了...吴艺的父母来保释她了吗?”
“吴艺的父母?据我所知,她好像没有亲人啊...”
“怎么可能呢?三年前,我还见过他们。”
“噢!您说的三年前啊!”
巡警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她父母都去世了,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打听下来才知道,吴艺家在这三年中发生了大变故,黄正坐在派出所冰冷的板凳上,长叹一口气,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
“那些老家的远房亲戚呢?能不能赶来?”
“我问过了,他们听说是吴艺,个个都避之不及...”
“该死!”
“...说吴艺是杀人犯,救了她,指不定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黄正握紧拳头,狠狠的挥向面前的墙壁,走廊里传来了沉闷的敲击声。
社会舆论的威力是巨大的,它可以影响人们的思想、价值观和行为。片面和不实的新闻报道,点燃一群人,他们把平日里无处安放的怒火和不满,一股脑的,全部发泄在吴艺以及他们家人的身上。
黄正终于明白吴艺说的痛苦是指什么。
“该死!该死!该死!”
他又狠狠的锤了几下,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显得苍白。
“队长...那个不要太自责了...”
“控告吴艺袭警的人是谁?”
“噢,是认识的!上次和我一起办案的沈确。”
“叫过来,我和他单独聊聊!”
沈确看上去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修长的腿,宽阔的肩,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特别是像葡萄一样滴溜溜圆的眼睛,透着没有被污染过的天真无邪。
“吴艺为什么袭击你?”
“有人报警,说她在街道上偷怕他人,我劝她尽快驶离那里,结果对方情绪激动,对我的面部进行了攻击。”
“情绪激动?”
“我让她出示证件,在确认她名字时,对方突然歇斯底里。”
“你怎么问的?”
“我问她,是不是三年前,艾克森游艇失踪案的那个吴艺。”
黄正脑袋嗡的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