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泼橄榄油的，正是当天黄正特别留意的女孩。
当时，对方惴惴不安的神情就曾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今天在讯问室，又能遇见她。
“吴艺是吗？”
黄正字正腔圆的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女孩紧张的点点头。
“之前，听你们公司的同事说，庆功宴前几天，也就是台风过境之前，特意让你检查过游艇的五个摄像头，是这样的吗？
“是！”
“那当时有什么异常吗？”
“绝对没有！我当时都照胡总说的检查了，很正常！也给姜颜报备过了！”
“当时都是正常运行工作的吗？”
“我检查了好几次遍，绝对没问题！”
吴艺情绪有点激动，在大腿上来回搓着双手，有几个指关节因为幅度太大，都已经微微泛红。
瞧见对方有点焦虑，黄正一改往日冷语冰人的态度，清了清嗓子。
“不要紧张...我们就是想再深入些了解情况...
他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吴艺面前。
“9月2日当天晚上9点左右，你是不是用拖把拖过游艇一层的甲板？”
“是、是的...什么问题吗？”
吴艺声音微弱，好像害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这让黄正想起自己还在国外读书的妹妹，也正是这年纪，估计遇到现在的情况，也会吓得瑟瑟发抖吧。
“不用太紧张...”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难得得温柔让小陈都吓了一跳，偷偷瞄了好几眼。
“我只是想了解些情况，能说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温柔的话语，稍稍让吴艺松了口气，她僵直的肩膀也缓和了一些，她开始娓娓道来当时得场景。
“那个...宴会开始后，姜颜和我说，有人反应一楼甲板上有液体，让我快去处理下...于是就去洗手间拿了拖把，把甲板都拖了一遍...”
黄正问：“为什么没找船上的保洁阿姨？”
“那、那是因为我找不到阿姨，害怕不赶快处理，有人会滑倒。”
吴艺的眼睛虚向别处，声音越来越轻：“...那里...灯光实在太暗了...”
“哪里？”
“船尾的亲水平台……”
吴艺吞吞吐吐，似有隐瞒。
“既然知道太暗了，为什么不事先多布置几盏灯呢？”
黄正翻动着案卷，刨根问底。
“...之前是布置了的，但后来德哥说楼上大厅的灯不够了，让我把亲水平台附近的装饰灯都搬上去，所、所以那里就更暗了...”
黄正和小陈相视看了一眼，“那使用拖把的时候，你有没有打翻过什么东西？”
“没有...”
“使用之前，没有检查过拖把？”
“没有...”
“没有用水冲洗过吗？”
“我、我没有...当时只想快点拖干净...”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上面有残留大量的油污咯？
小陈声音沉稳而严厉，每个字都带着压迫感。
“什、什么？”
吴艺瞪大双眼，嘴巴微微张开，无法置信自己听到的话，“您是说？拖把上，上都是油、油污吗？”
小陈点点头，“根据我们现场调查的结果，整个一楼甲板都被这拖把上的橄榄油涂抹过，而且量很多。”
“我、我不知道啊！我、我看到拖把就直、直接用了！我真、真的不知道！我、我！”
吴艺试图开口解释，话语却像在喉咙打了结。
她的手指不停的在腿上扭动着，比刚才的频率更快，脸也因此涨的通红。
“你在哪里拿的拖把？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或者事？”
“我在一楼的洗手间拿的，路上没有碰到过...什么人...”
说到什么人几个字时，吴艺的眼神突然变得犹豫不决，不敢抬头，频繁的咽了几口口水，像是想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回忆。
多年破案经验的黄正，立马就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线索。
他身体略微前倾，锐利的目光锁定吴艺的眼睛。
“想想清楚！地板上的油渍可能是导致姜芸或者叶念慈掉下水的关键原因，可不要一时糊涂了！”
话语中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吴艺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头压得更低了。
过了片刻，她才颤颤抖抖的答道：“真的没有...”
接着，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中弥漫开，警察和吴艺相对而坐，三个人都没有发声。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变的异常缓慢。
吴艺不禁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甚至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像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隐瞒。
她的脸色越来越差，眼睛时不时的飘向别处。
隔了好久，才又开口，反复重复着的那几句，“真、真的没有...”
小陈侧过头，无奈的看了领导一眼，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下几行字。
见自己施压也没有丝毫作用，也套不出更多有用的线索，黄正也只能让吴艺先回家休息。
但叮嘱他，暂时不要离开尚安市，万一有新的发现，需要马上过来提供帮助。
临行前，黄正突然在门口问了吴艺一句。
“你是什么进的艾克森？”
“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女孩有点懵懵的。
“...我是7月来的，刚刚转正没多久。”
黄正点点头，脸上毫无表情，表示没啥问题，就让吴艺离开了。
“小陈！”
“在！队长！”
“排查一下，9月2日当晚，9点30分到10点之间的监控录像，把不在二楼的人员名单给列出来。”
黄正根据上次胡艾提供的线索，缩小了姜芸失踪的时间。
在这期间，姜芸独自在一楼的亲水平台，虽然那里的监控录像失去了作用。
但好在可以使用二楼的监控录像，将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排除在外。
剩下的人再一一询问即可。
“还有，再仔细调查一下艾克森员工和姜芸还有叶念慈之间的关系。”
黄正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同一天晚上接连失踪两人，绝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另一头，吴艺走出警局，也没有感到多少解脱。
她黯然神伤的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脚步个心情看起来都非常沉重。
自己向黄正隐瞒了当时在打扫时偷听到的诡异通话。
她不确定当时听到的“颜儿”到底是谁，和案件又有没有关系，是否会连累了无关紧要的人。
更加重要的是，黄正的话让她发现，很可能因为自己拖地的疏忽，才让姜芸遭受了意外。
说不定她们两个就是因为踩到了油污滑倒，才掉进水里的。
想到这里，吴艺懊恼不已，她不停责怪自己为什么不仔细检查下拖把再拖。
这种意识让她的心情沉甸甸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天空又开始飘起雨来。
吴艺抬起头，淅淅沥沥的雨滴洒在她的脸上，却无法带走她内心的愧疚。
然后隔天，就有渔民在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发现了叶念慈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