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黑色的轻型无人机,一下子掉落了下来。
“爸,飞机掉下来了。
太棒了~”英时说着,一溜小跑地就奔跑到树底。
——
五点多钟,天就完全黑了。
欧阳书盈进了家门,把买来的炸物袋子放到了黑胡桃木连纹抽屉面贝壳黄铜把手实木导轨九斗玄关柜上。
这柜子,是女儿甜甜还在设计部的时候设计的获奖作品。看着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柜子,从原材到工艺都特别考究。
所有面的板材都是北美FAS级的全原木,平时看不到的背板和底板也都是纯原木,没有多层人工复合板;做连纹抽屉面,需要大尺寸的常连纹宽板板材,还要筛选掉一些有明显虫眼、结疤、白边、树胶窝、等明显瑕疵的板材,出材率极低。
大块的木纹连贯的宽木板切割成抽屉面,做成斗柜后,还需要进行精准地校准,确保木纹连贯,四周缝隙在无数次抽拉之后依然能始终保持一致。
实木导轨虽然工艺复杂,耗时较多,人力投入也多,但比起金属滑轨,却更加经久耐用,不容易损坏,也不易腐蚀,就像窖藏的酒一样,时间越久风味愈醇厚,这样的导轨会越用越顺滑。
整体框架结构是纯榫卯的,用实木整腿支撑,承重稳固;制作完成后,还需要用天然材质制作用而成的木蜡油进行多层涂装,确保不会有任何对人体有害的挥发物质,环保,又让人用得安心。
然后她坐在了门口的樱桃木制换鞋凳上,换了拖鞋。
家里的灯,在她进门的时候,已经通过门口的总开关全部打开了。
一二楼的起居室的大灯,楼梯边的脚灯,走廊上的非主灯,一下子全部亮了起来。
今天,在学校跟一个硕士生谈话谈了快一个小时,欧阳书盈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和疲累。
这样的孩子,从教的这些年,她已经见过了很多。根本问题,源头上的问题,她解决不了,也只能把问题观深刻地剖析给这些孩子听,如果这些孩子自己能跳出来那些落后的封建时代的余毒和沉重的不合理的双标的道德绑架,那可能虽然现在过得辛苦些,以后工作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积累,还是有可能过上很多孩子早就过了二十几年的正常的生活了,也有希望组建一个和美快乐的家庭,以后做一个她他理想中的妈妈或者爸爸。
欧阳书盈把装有炸里脊、炸鸡肉、炸蘑菇拼盘的牛皮纸色保温外卖盒、牛肉可乐饼、炸牡蛎和炸八爪鱼拼盘放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一会儿等老慕回家之后,再炒个素菜,用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吃了。
这是自己学校综合楼里最有人气的小食,如果赶上下课时间去买的话,可能还要排半个多小时的队,自己是赶在下午第二节大课下课之前去买的。
老慕很喜欢吃这家的炸物,薄薄的面衣,金黄诱人的外表,炸好的炸物含油量极低,而且就算放凉了吃也是好吃,这点很难做到的,非食材新鲜、炸艺高超娴熟不可得。
今天下午,老慕发信息给自己,说想吃这家的炸物了,让自己多买几种今天晚饭吃。
偶尔,老慕来学校找自己散心的时候,自己会带他去尝尝学校各个食堂还有综合楼的人气美味。
他有时候工作累了,就喜欢来找自己散步或者运动。学校里有一个很大的湖,还拥有很长的一段海岸线,有露天的网球场、羽毛球场、轮滑场、棒球场、足球场、篮球场,还有室内的网球场、羽毛球场、篮球场、排球场、羽毛球场、舞蹈室。自己没课或者没事的时候,会陪他绕着湖边或者沿着海岸线散步,有时候也会拉他陪自己打打球,或者去棒球场看校队的比赛,去足球场看他们训练。
她已经把雾灰色的廓形落肩锥形袖哑光银扣羊驼毛羊毛大衣挂到了玄关边的藤编植鞣革皮拉手的樱桃木衣柜里,此刻她穿着一件哑光卡其色的肌理织纹棉流苏腰封的连衣裙,从茶叶罐取出些红茶,用即热热水器泡了一杯茶,又从餐边柜的抽屉里拿了一块凤梨司康、一片椰丝芒果夹心磅蛋糕放到了飞鸟型的樱桃木盘子上,坐到了餐桌边的椅子上,打算先吃点甜食,调节一下心情。
这司康和磅蛋糕是舒柠做的,儿子冰冰送过来的。有时候,老慕起来晚了,或者熬夜加班了,或者出差了,自己就会用舒柠做的无边吐司面包片、贝果、恰巴塔、法棍之类的做个三明治;还会把司康、曲奇、磅蛋糕、费南雪之类的装到提包里,备课、上课累了,或者开会开得耗神了,就吃点甜点,提提神。别说,吃惯了舒柠做的甜点之后,自己的舌头也变刁了,外面用材不好、加了代糖或者图省事省步骤省时间做出来的甜点再也入不了自己眼了,哦不,是入不了自己的口了。
吃了一块司康之后,那细腻的凤梨馅儿和大颗的凤梨肉的微酸感,让书盈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她想起下午的事情……
“薛澜,你最近怎么了?
我看你这段时间精神都不好?”欧阳书盈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薛澜,问道。
此时,和自己同用一间办公室的老师已经入上课了,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会来自己的办公室。
“欧阳教授,我没什么事情。”薛澜并不习惯把自己的事情跟别人说。
到了这个年纪,他早就发现了,大部分人都是对别人的问题、困境和苦恼漠不关心的。别说同情、关心和可怜了,有些人甚至在知道别人的家境和情况之后,还要冷嘲热讽、捉弄人、嘲笑人,甚至觉得他她的家境不好,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她,抢夺本应属于他她的机会、荣誉和奖金。
“最近是这个课题的关键时候,你不要分心,这个课题项目做好了,将会在你的履历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等你硕士毕业了,想留校做讲师,拿编制、评职称,都会是很大的优势。”欧阳书盈跟薛澜说道。
她不是那种闲的没事就跟学生嘘寒问暖,打听学生家里情况的教授,不是知道这个学生家境好父母有权就青眼相加、多给指导和帮助,知道那个学生家境贫寒父母无权无势就冷眼相待的人,也不会指使学生做一些纯纯为了给自己挣钱的事情,不会把他们当成供自己前进和上升的燃料。
不过,学生有什么问题,但凡跟她说了,她都会尽己所能,帮他们分析清楚情况,让他们自己决断和选择,尽量让他们的人生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要被一些本可以避免的因素给影响到。
“欧阳教授,其实没什么。
就是最近我妈跟我要钱,说她腰不好,需要几万块去理疗,说医生说了,再不治的话,腰就废了。”薛澜尽量说得平静,保持自己的情绪稳定。其实,他为这事已经快要烦死了,研究压力和学业压力这么大,他自己还要挣生活费养活自己,现在还要在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的情况下,背上这么大的担子。
“薛澜,我记得你的生活费都是自己做兼职挣的。
你哪有钱给你母亲?”欧阳书盈一听到这个事,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是原生家庭的问题。
这些年,她已经见过太多这种事情了,甚至都不用薛澜继续往下详细说,自己就能猜出他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跟他要求些什么,用的都是什么理由。
无非就是,“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为了养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我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你要孝顺、要感恩,现在你已经长大了,要报答我”“你不怎样怎样,我就联系你的学校、你的老师,告诉他们你不孝顺父母”“你都长这么大了,在学校读了那么多说,都读到哪里了?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学校就这么教你跟父母说话的吗?你怎么敢跟我顶嘴?”“学校没教过你父母说过的话都要听吗?”“我是你爸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问什么狗屁合理依据,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行了”
一瞬间,过去自己学生跟自己说过的,他们父母对他们说过的用来pua他们时说过的话,像暴风雨一般从脑海深处涌出。
“我又找了一个兼职。”薛澜说道。他低下了头,不敢看欧阳教授。他也知道,现在这个阶段,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研究上都不够,哪有什么凭空出来的研究成果,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浇灌出来的,自己还用那么多时间去兼职,自己兼职都不敢面对欧阳教授。当初,自己报她的研究生,可是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跟一个好教授,多做出点成果,以后找工作的时候能容易一些。
“你妈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不说也行。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帮你分析一下。
有可能,你作为当事人,处于跟你母亲这种带有感情的关系中,一些事情和问题看不清。”欧阳书盈还是没忍住,她想拉他一把。不想让这么一个靠自己的努力,考上自己研究生的年轻人,一个未来可能有着无限可能、能做出很大成就的年轻人被他的原生家庭给缠住,被他很有可能是不明事理的父母给死死地拖住,内耗一生,找不到一个和他般配的对象,大好的天赋被浪费。
当初,自己可是在面试里一眼就看好了这个年轻的富有朝气的男生。他能从那么偏远的、教育资源那么一般的十八线小县城里考上一所一本大学。
那个县所在的省份考那所一本大学得六百多分,那分数其实去个好城市的985或者211的大学也绰绰有余,估计是他还不懂得找工作时候那些公司对这种条件的重视。也是,那个地方,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市里,省城没去过,更没出过省,怎么可能给他们的孩子什么合适的准确的填报志愿的建议呢。
又能在大学的四年里,迅速搞清楚情况和形势,没有因为信息差带来的决策失误而自怨自艾,反而埋头苦学,以笔试第一名高于第二名三十多分的成绩进入面试,这份努力、韧性和坚持,是很多家境好的学生很难具备的。他们的环境实在是没有什么挑战和困难,只需要按着父母安排的或者自己因为喜欢而选择的既定道路走下去就行了,一路阳光明媚,微风习习,道路平坦宽阔,目标就在视野之内。他们的一路,不会有什么经济压力和家庭压力,他们只需要简单地专注于自己的学业即可。
而,搞研究,是需要面对各种不确定因素的,是尽全力努力很多次,还是可能会一无所获的。自己每年挑学生的时候,确实会选择一些家境好的有天资的学生,就算他们的韧性和钻劲儿不够,或者天赋不是那么理想,但起码,他们不会被经济因素和原生家庭不明理的父母给拖累,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的学习和研究当中,这也算是一个优势;同时,自己也会挑选天赋和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这个时候,就必须接受他们的背景问题,不仅要做他们学业上的导师,还要偶尔做一下他们的人生导师,帮他们从精神上与自己不明理的双标的父母完成分离,成为一个精神独立的人。
“我妈也没说别的。
就是说,我早已经十八岁了,除了要自己负责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之外,还要养家。
她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又培养我上了大学,现在她老了,身体不好,我必须回报她,必须养着她,给她生活费、疗养费、医疗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