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皇城,长锦坊。
作为京城最大的街市,长锦坊沿路商铺鳞次栉比,车如流水马如龙,真是软红十丈,无比繁华。
此时,忠勇侯府的马车在京城最大的布庄霓霞斋门前停下。
先从马车出来的是长生和抱着赤儿的魏苏,而后谢长瀚也下了车。
恰好谢长瀚在门口碰见同朝为官的冯让将军,便打了个招呼,道:“冯将军一大早就陪尊夫人来霓霞斋啊?”
听到声音的冯让转过头来,见是谢长瀚,笑呵呵地戏谑道:“难得一见侯爷来此啊你也起早来选新衣裳吗?”
谢长瀚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虽说冯让此人惧内闻名京城,但是自己也没打算在这事上招惹他,怎么就将枪口对准自己了?
谢长瀚拱了拱手,说道:“可不是,想着明日怀凤城开学了,本侯就领着家里两小子和姑娘过来买多几件衣裳,免得在怀凤城冷了热了”
“忠勇侯府了不得啊!”冯让感慨道:“一下子就出了两个满级天赋的学生,京城中无不艳羡,就连陛下在宫中也有耳闻呢”
冯让这席话饱含八分羡慕,剩下的两分吃味也是被自家儿子气的,看看别人家的双满级,再看看自个儿家的四级天赋,人比人气死人!
谢长瀚听了冯让这句话,心里骄傲之余也有些担忧,侯府风头过盛不是好事。
正当谢长瀚准备开口时,伴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身姿绰约、如兰花迎风摇曳般的女子从车里下了来。
“业精于勤荒于嬉,天赋再好也不等于日后成就,就如方仲永天资聪慧,也不敌后天荒废。”
冯让眼前人影一晃,一名蛾眉皓齿,花颜月貌的女子来到他跟前。
“芙儿,这是冯让将军。”谢长瀚做了个介绍,“冯将军,这是本侯外甥女北醉芙。”
醉芙行了个礼,说道:“小女见解稚气,冯将军见谅。”
冯让嘴里嚼着这一句话,心中颇为讶异,便反驳道:“醉芙姑娘此言倒是新奇,难道有天赋不好吗?”
醉芙笑了笑,“小女从未说过身怀天赋不好,天赋乃是恩赐,但世间能得恩赐者几何?难道这东陵的繁华盛世是独独靠几个身怀天赋的人就能成的吗?难道冯将军一身打拼而来的荣华只能以天赋一概论之吗?可见,唯有坚忍不拔之志、无冬无夏之心方能成就惊世之才”
就在醉芙下车时,众人惊于她美貌,早早围在霓霞斋门前看热闹。
醉芙此番言论一落地,便惊起一片抽气声。
“这、这”冯让一时语塞。
谢长瀚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搂过冯让,说道:“承让了老冯”
醉芙低头一看,三双大小不一的眼睛崇拜地看着她,那眼里的小心心快溢出来了。
我姐姐/娘亲果然厉害!
冯让被谢长瀚那满面春风的样子给刺|激到了,当下就说道:“醉芙姑娘真知灼见,老夫自愧不如。既然明日怀凤城开学,老夫也不耽误侯爷您了,下次得闲时再约酒。”
忠勇侯府一府双杰不止,那传闻中的痴女竟也是一个继承玄豫先生风骨的奇女子,果真这流言信不得啊!怕不是到时四皇子看见这醉芙小姐的风姿,会悔到肠子都青了喽。
冯让在朝中是个有正直不阿的,与谢长瀚平时也走得颇近,上次退婚一事,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暗里也对四皇子一派作风不齿,见醉芙不是传闻所言,倒是心里为这退婚一事叫了声好。
门口的人见没戏看了,也就慢慢散了。
霓霞斋的主人赶紧出来迎谢长瀚一群人进去,连连道歉道:“侯爷大驾光临霓霞斋,妾身招呼不周,见谅见谅!”
霓霞斋的主人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寡妇,靠着一己之力将夫家留下的铺子发扬光大,辛辛苦苦拉扯大几个孩子实属不得,谢长瀚也不难为她,打算提步走进去时,眼角扫过街上的人流,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长瀚笑着说道:“无妨,本侯有事先行一步,这几个泼猴儿就麻烦徐娘子仔细收拾妥当了,有什么好的、精致的都呈上来,做多几套,免得这几个泼猴儿到时在怀凤城冷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此时,那几个排排站着的泼猴儿一脸黑线。
“诶诶诶!”徐娘子是个识眼色的,赶紧交代店里的伙计们把好吃的好喝的奉上。
“舅舅”醉芙扯了下谢长瀚的袖子。
谢长瀚说道:“舅舅有事,你们几个在这里慢慢挑,侯府不差钱。”
醉芙汗颜,自己没想说差钱这事,说道:“舅舅早些回府,嬷嬷说今晚备下盛宴,咱们府里聚一下,明日好无牵挂去开学。”
“舅舅晓得,不会耽误的。”谢长瀚拍了拍她的头顶,又对着长生魏苏说道:“街上人流拥挤,你们顾好姐姐。”
长生和魏苏听话地点点头。
谢长瀚又点了一下赤儿的鼻头,低声说道:“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娘亲,你就喷火烧他!”
赤儿一听,双眼亮晶晶的,狠狠地点了点头。
醉芙赶紧打发谢长瀚走,真是的,整天教坏小孩子。
见谢长瀚走了,醉芙一群人也进了霓霞斋。
等一并挑妥布料、量好身形后,醉芙刚坐下椅子,才往嘴里扔了口蜜饯,就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
“北醉芙!”
醉芙听见声音,懒懒地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来人,是秦玉儿啊
真是难为她了,眼青鼻肿的,还要戴个帷帽才能出门。
“玉儿小姐安好?”醉芙声音懒洋洋的,往赤儿嘴里也扔了一块果脯。
魏苏听了这话,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喷了长生一脸。
姐姐,你把人家打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问人家安好吗?!
长生抹一把脸,他瞪了魏苏一眼,听见醉芙这般说话,也知道自家姐姐的脸皮之厚乃是难得一见。
醉芙斜睨了一下这两人,长生和魏苏赶紧装作无事发生。
“我今日这副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秦玉儿气得怒火攻心,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秦玉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漱口声打断了。
醉芙吐出口中的茶水,用帕子抿了抿嘴角,慢悠悠地说道:“本小姐晓得是我打的你,你不必嚷嚷,吵得耳朵难受”
正在店里看布料的人齐齐围过来看热闹,这么一听醉芙说话,又是一片抽气声。
北家傻子不愧是传闻中的飞扬跋扈啊!
“你、你、你”秦玉儿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身边的一个容貌艳丽,衣着不凡的女子扯了扯秦玉儿的衣袖,秦玉儿便安静了下来,委屈地说道:“竹宛姐姐”
醉芙看了那女子一眼,韩国公的嫡女怎么会和秦玉儿搅和在一起?
韩竹宛说道:“玉儿不必与这等人置气,只是一个被退了婚的痴女而已,与之争辩倒失了咱们身份。”
韩竹宛,醉芙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和北清妍一样,都是赶着给皇甫骞做妾的玩意,也配在她面前像只疯狗一样乱吠。
秦玉儿一听,冷哼一声,姿态极其高傲,叫唤道:“下堂妇一名,也敢来这里污了众位贵的眼球!”
此话一出,周遭一片蜚议之声。
魏苏听了这话,火冒三丈,瞬间想冲上去打人,可那拳头却在关键时刻被长生按捺住了。
长生示意魏苏,这里达官贵人众多,姐姐还没发话,不可轻举妄动。
醉芙嘴角微勾,看来这秦玉儿胆子忒肥了点,上次长老院的事情还没让她懂得怕字怎么写,这次又赶上找死。
“秦”
醉芙的话还没怎么开口,就听见里头一个声音响起。
“荆某倒不知这京城贵女风气何时变得这般污浊,动不动就拿人私事放在明面上议论,想必背地里也若市井妇人般喜欢乱嚼舌根吧”
话音一落,里屋走出一个风姿俊朗,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荆遥容貌俊美,这一出场,惹得全场芳心乱飞。
“难道众位夫人小姐不觉得吗”
顿时,店里的贵女们都纷纷走到另一侧,和秦玉儿两人划清界线。
醉芙心里暗叹,果然无论是哪个时空,帅哥的力量都很大啊,看看人家,一句话顶自己十句。
秦玉儿的脸被帷帽这遮挡住,倒是颇为自在的站在原地。只是那韩竹宛却无遮无挡的,只能赤丨裸裸地接受众人眼神的审视。
韩竹宛被众人瞧着心里越发羞耻,脸色涨红得像猪肝,她试图挽回场面,瞪了醉芙一眼,对荆遥说道:“竹宛这话难道说错了吗?荆公子就算是护着这北醉芙,也不必扯上京城贵女的名声!”
荆遥嗤笑了一声,道:“这京城贵女的脸面是被韩小姐和秦小姐丢尽的,又干荆某何事?何况这退婚一事是钦天监占卜之意,陛下和忠勇侯为了我东陵气运才作此决定,此乃是天子体恤万民、无奈忍痛割爱之举,怎么到了韩小姐嘴里就变了个意思?难道韩小姐从什么渠道知道了内幕消息吗?韩小姐,这揣测圣意传出去不好吧?”
韩竹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荆遥手里拍打着竹扇,道:“再说了,醉芙小姐乃是谢、北两氏之血脉,谢北两氏对我东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醉芙小姐继承两氏风骨,一身风华又端庄清丽,乃是东陵大家闺秀之典范,荆某钦佩,不忍你们二位血口喷人,怎么就说的像是荆某不安好心,意图不轨呢?”
荆遥说完这话,脸色有些不虞,像是被人当场泼脏水侮辱一样。
店里众位贵女被荆遥的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荆遥那嫌弃的声音更让她们觉得白月光被人糊了一层屎,看着那两人的眼神越发厌恶了。
“你!”韩竹宛见势一边倒,心里倒是连秦玉儿也恨上了,当下只能选择离开,才不至于把全部脸面都丢在此地。
“玉儿,我们走!”
只见韩竹宛猛地发力,恶狠狠地就扯着秦玉儿往外走去,秦玉儿被这么突然一扯,一只鞋子就从脚上掉了出来,落在店内。
这下子,两人更像是跳梁小丑,惹得一片哄笑。
秦玉儿也顾不得那鞋子了,赶紧捂紧头上的帷帽,生怕连帽子也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