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芙只记得当时走在街上,突然间就失去了意识。
“醉芙小姐之前伤重,大寒天刺|激到旧伤突发恶疾,此次回去可要再好好调养。”
荆遥考虑到这里人多口杂,便隐去了事实。
醉芙是知道自己腹部那道大伤口的愈合程度的,她凤眼幽幽,看了荆遥一眼。
“谢过荆公子”醉芙在床上朝荆遥微微行礼。
谢长瀚粗人一个,哪知道自己让外甥女尴尬了。
他见醉芙身体无恙,荆遥和醉芙两人言谈之间相见欢,心里乐呵呵的。
“回府后,可要叫荆老大夫好好给你调养一下|身体才行。若是有空,芙儿你也跟在荆老大夫身边学习一二。”
谢长瀚可没有什么老迂腐的思想,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屁。
自打他得知醉芙身上异能暴动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醉芙能习一点医术最好,起码没人在她身边护着时,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忠勇侯府里也有荆家人吗?”闻言,荆遥心中有些吃惊。
荆氏在东陵是十分罕见的姓氏,除了天京皇城,东陵还没有其他地方出现荆氏。
荆家本就人少,那一百来个面孔荆遥全都认识,难道还有哪个是他不认识的,住在了忠勇侯府?
荆家?荆老大夫?
荆老大夫不能在忠勇侯府吗?
醉芙突然被荆遥的问题问住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荆遥误会了,笑笑道:“荆公子怕是误会了,荆老大夫并未天京皇城中人。”
“那位荆老大夫是哪里人?”荆遥很是好奇。
醉芙淡淡一笑,“我也不知。”
醉芙感慨道:“我之前身受重伤,在偏僻之处得救,承蒙荆老大夫他老人家一手照料,身体恢复神速,荆老大夫名声虽不响,但切切实实是妙手神医啊”
荆遥眉头一挑,这般好医术还默默无名,想来到时要问问祖父了。
他笑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医学之道也并非只出自杏林世家门下。”
醉芙对荆遥这番话非常同意。
“听侯爷和醉芙小姐如此盛赞,不知在下得闲时可否拜访府上,与那位荆老大夫探讨医道一二呢?”
“这”醉芙有些为难,看了看谢长瀚。
“若是荆公子能来,忠勇侯府随时敞开大门欢迎。”谢长瀚笑呵呵地拍了拍荆遥的肩膀。
荆家家训是为天下苍生救命,所以一直不进仕途。
这荆家人虽然毫无官职,但世代从医,门下弟子众多,三国皆有其弟子行医,与其交好的世家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时候连宫中的贵人也要倚赖他们。
自父亲逝世、闻风北家倒下后,谢氏一族在朝中举步维艰,若是能与这荆家未来的继承人交好,想必对谢氏大大有利。
“谢过侯爷,那荆遥就叨扰忠勇侯府了。”荆遥拱手作揖,很是开心。
夜深雪重,忠勇侯府。
烛光摇曳。
书房里,谢长瀚在津津有味地翻阅着兵书。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舅舅”
闻言,谢长瀚将视线从书上移开,关心道:“夜深寒风重,芙儿你还不歇息,找舅舅何事?”
醉芙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在桁架上。
等她坐在一旁的榻上,这才应答:“舅舅,芙儿身边有嬷嬷照顾,就不需要再另外安排贴身婢女了。”
“噢,为何?”谢长瀚惊讶。
“不习惯而已。”
谢长瀚将沏好的热茶移到醉芙面前,道:“贵族女子皆有贴身婢女侍奉”
“但舅舅也知道你生来与常人不同,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舅舅也不愿拘着你性子,既然你不愿意,那便撤了吧。”
“只是为了你安全,你身边暗卫一事,舅舅是万万不能松口的。”
闻言,醉芙有些沉默。
她不是一个喜欢受人束缚的人,虽说这暗卫是舅舅好心安排给自己的,但是天天被人家盯着还要汇报行踪,换谁心里也不好受。
说到底,那个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自由潇洒生活的玄天芙才是真正的自己,今生无论她是秦冉儿还是北醉芙,这追逐自由的天性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灵魂,再怎么样也改不了了。
“芙儿明白舅舅心意,既然暗卫不能撤”
醉芙虽然知道谢长瀚宠爱自己,但也不知这个以男权至上的世界能不能接受自己这般无理的要求。
“嗯?”谢长瀚沏茶的手顿了顿。
努力争取一把吧!
“既然不能撤,舅舅可否能将我身边的暗卫之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若是这暗卫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可以随意调配,那么久不成问题了。
醉芙眼神灼灼望着谢长瀚。
谢长瀚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道:“若应允你这请求,舅舅以后怕是不能随便干涉你身边暗卫之事了。”
见眼前女子态度如此坚定,谢长瀚挑了挑眉,“芙儿今夜前来,不止是为了贴身婢女一事吧?”
醉芙心中想法被戳破,便顺着话口接了下去。
“请问舅舅,今日我身体不适的实情。”
谢长瀚抿完一杯热茶,玩弄着手里的玉瓷杯,出口问道:“芙儿不信今日荆公子所言?”
“之前的伤势,在荆老大夫的悉心调理下,芙儿深知已是痊愈。”
“那芙儿你又是如何笃定你身体已完全康复如初,不留病患呢?”
谢长瀚又接着问,“芙儿你清醒才不过月余之久,竟对身体的状况如此了解熟悉,你让舅舅怎么想”
谢长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芙儿,有些事情你连舅舅都要瞒着吗?”
醉芙瞳孔一缩,轻咬了一下嘴唇。
谢长瀚看着她那模样,便知道她真的是有事在隐瞒,愧疚自责道:“芙儿可是怪舅舅?”
醉芙不明所以,谢长瀚将这反应误以为是沉默,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芙儿你是不是怪我当年没有留下若是我当年留下考取功名在京为官”
“唉,是不是闻风北家一灾就能避过了”
“舅舅”
醉芙这才明了谢长瀚怪罪二字意思。
她心里哪里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过于匪夷所思,自己不知如何
“我非父亲亲生子,然而这么多年来,父母亲视我与姐姐为掌中珍宝,因我身世凄苦,对我更是倍加疼爱。当年,父亲也在这般寒夜里召我到此间书房深谈”
“当年父亲问我,男子长成,文经武略你皆不负父母和怀安大师所望,你志在何方?”
“我虽身在清贵世家,但始终爱武胜于文。父亲听了我的决定,并不责罚于我,反而和我聊起谢氏的处境。”
“芙儿,你可知谢氏如今的处境?”谢长瀚问道。
女子摇摇头。
谢长瀚淡淡一笑,“当年我也似你这般对父亲摇了摇头。父亲说,谢氏世代清贵,天下跟随谢氏的文人学子甚多,可谓是喜,也可谓是忧。为君者,若滔滔文人之口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而被他人所牵掣,此乃为君者心中大刺也。可也因出身清流,一些重大密事被托付在身,众矢之的,引得朝堂树敌众多。”
“外祖所忧不假。”醉芙对这个印象模糊的老人的见解十分敬佩。
进是罪,退亦是罪。
“的确,父亲所忧不假,也预见了未来谢氏的艰难。他说若是我选择从军避开锋芒,也是一条突破之路。我这一去,便是常年累月扎根在军营里,当年父亲在时还能支撑住,父亲不幸病逝后,各方力量打压,谢氏越发羸弱。姐姐若是陛下能早些日子召我回京,也许姐姐不会遭此大难。”
“你这次回京,不知北家那边”
“舅舅可以和我说一下北家的事情吗?”醉芙开口问道。
“芙儿对北家的事情都忘了吗?”谢长瀚应道。
醉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大部分都没印象了,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能偶尔忆起。”
“此番回京,舅舅原本就打算和你捋一捋这京城世家的关系。你清醒一事虽说北家还未收到消息,但一旦获悉,想必闻风而至”
屋外寒风萧萧而起,屋内夜深一灯明。
谢长瀚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这眉眼,北家其他人视芙儿为心头大患不为之不无道理啊。
即使在她最糊涂的时候,她的美貌也能让仪相北家十分忌惮。
明珠蒙蒙尘尚且让人忌讳,如今她从混沌中醒来,双眸清明,那肖似其父其母的容貌更是美的让人心颤。
醉芙见谢长瀚失神地看着自己,开口喊了一声,将谢长瀚神思拉了回来。
谢长瀚猛地回神说道:“芙儿可还记得身上的婚约?”
“婚约?”醉芙皱了一下眉头。
“回京城多日,芙儿没听到满城热议的四皇子之事?”谢长瀚再问。
“听是听过,但与我何干?”醉芙应道。
谢长瀚失笑一声,这外甥女心大真是的很啊。
“他是你尚有婚约的未婚夫,你说有不有关?”
谢长瀚故意咬重了未婚夫三个字。
听到此言,醉芙一副嫌弃的模样。
婚约之事,她心里不承认,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
“哈哈哈,果真是我谢家人。”谢长瀚被醉芙的表情逗笑了。
“这四皇子乃是人中龙凤,芙儿不心动?”
醉芙对谢长瀚的逗弄很是无奈,娇嗔地瞪了谢长瀚一眼,“舅舅,我才十三岁!”
“十三岁再过几年也可嫁人啦。”谢长瀚不依不饶。
醉芙斜睨了男子一眼,道:“舅舅不是属意荆公子?”
谢长瀚差点把茶水给呛出来了,“我、我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交个朋友”
醉芙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两个字。
“是真的!”谢长瀚就差举手发誓了。
“好好好,交朋友就交朋友。”醉芙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问道:“继续说回北家”
“这仪相北家呢,与你有矛盾的关键就在四皇子身上”
屋外,寒意越发浓重。
醉芙边听谢长瀚滔滔不绝地说着,边持火钩子挑拨着盆中的银骨炭。
霎时间,盆里火星子顿时噼里啪啦溅了几下。
听完,醉芙边拨弄炭火,边平静地说起自己的事情,“天生痴儿,放在寻常人家也难逃孤苦一生,却偏偏拥有连世家贵女都难得的好姻缘,也难怪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醉芙话音一落,谢长瀚倒是对自己这个外甥女看法又变了变。
刚才以为是她伤心佯装出来的平静模样,却不曾想她的的确确是不在乎啊。
谢长瀚眼神淡漠,嘴角微勾,“当朝皇后唯一的嫡出子,的确尊贵无比。”
醉芙弄好炭火,听到谢长瀚的话,一边手撑着脸,歪着头疑惑发问:“那四皇子如此尊贵,怎会与我有婚约呢?”
“不只是你有此疑惑。当年消息一出,满朝皆是哗然。毕竟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