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
银色的光辉柔柔地泼洒在屋外这片安谧的天地,一切似乎静默无声。
烛火在这座简陋的屋子里张牙舞爪,企图把一切黑暗都照得无处可逃。
屋内的几人还在窃窃交谈着,尽管压抑了几分,但低沉的声音在这荒野仍显得十分突兀,时不时拔高的声线更显露出屋内人的焦急和慌张。
“头儿,有动静!”
一个微弱极微的声音从屋子几百米远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嗯。”
话音刚落。
月夜中,一双斜挑的凤眼,瞬间从朦胧深黯变成虎狼般锐利,原本柔和的眉头微微皱起,拧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尖峰。
夏夜里,一阵粘腻的夜风吹过半米高的草丛,微微扬起了她高扎着的乌黑长发。
耳边传来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一股冰冷的煞气从那女子身上发散出来,恍如死神降临人间,瞬间,卧在草丛中的众人被惊得心跳漏了好几拍。
“去他奶奶的,老子不干了!”
那破旧的砖瓦楼里,只见一虎背熊腰的汉子猛地一掌拍着桌子,巨大的声响刺破黑夜,远远传播开来。
“到这个时候说不干就不干,未免失了点情分吧!”
“老子现在只想保住命,他们咬得我们那么紧,还不是因为你才是通缉的大头!”
“明日一早,接头的人就会带我们过边境,兄弟,别为难我”
“滚!别挡着我的道!”
屋内的窃听器源源不断地将对话传到女子耳中。
她锐利的双眼丝毫不动地盯着目标人物。
屋里那汉子话一说完,转身就准备取起放在桌子上的小匣子。
“兄弟!”
对面的那人又出声了。
“别劝我!你还”汉子转身回头。
砰!砰砰砰!
夜视仪中,只见子弹瞬间击中了汉子那肥大的身躯,冒着些许青烟的枪丨口后面是一张满是刀疤的尖脸。
“行动!!!”女子在枪声响起的那刻立马下达指令,紧紧抿着的嘴唇似乎十分愤怒。
埋伏在草丛中的众人迅速匍匐前行靠近屋子。
一声令下,有人踢开大门冲了进去。
一时之间,双方枪声大作,身披黑纱的死神不断地在收割着生命。
混乱之中,那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把夺过桌子上的小匣子,在枪林弹雨中不断往后方悬崖撤退出去。
另一边厢,在同伴的掩护下,女子同样持枪从中突围而出。
悬崖边,在离男子尚有几步远的地方,女子步步朝着男子逼近,“放下!举手投降!”
然而几个月的逃亡生活已经让男子疯魔,那双猩红的双眸阴鸷地盯着女子,癫狂的笑声哧哧响起。
那男子手上的东西太重要了!
女子全身绷得像块钢板,大气都不敢乱喘,视线紧紧地盯着缓缓放下的匣子。
就在小匣子刚触到地面那刻,男子趁女子分神,迅速按下藏在衣袖的机关。
嘭!!!
埋在土里的地雷瞬间爆炸轰起一股白烟,女子整个身子被强大的冲击力击落倒地。
瞬间,男子也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子弹不断击中,鲜血不断从七疮八孔的身体喷射出来。
“嘿嘿嘿一起死”
倒在血泊里的男子一脸诡异的笑容。
女子盯着匣子仅剩三十秒的倒计时,一贯冷静的表情也变得大惊失色,强烈的惧意顺着她背脊爬上心头。
这可是m国最新研发、威力远超、远超核爆的武器啊!
女子银牙紧咬,凤眸漫上血色。
该死!若不是s恐怖组织策反了这名科学家
这,可怎么办!
女子倒在一片血泊中,不甘的双眼望向不远处刚结束行动、满脸疲惫的同伴。
八个月的猎捕,日夜颠倒,是时候回家团聚了
她手指颤抖,摸了摸耳内的通讯器。
“代、代号四七呼、呼叫国安局局长”
“四七,请报告现场情况。”
“局长武器已经被触动,只剩三十秒”
“四七,这!”
女子鼻腔充满了铁锈味,她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热气,想努力稳住模糊的心神。
“听我说,时间不多了”
“我爷爷拜托了”
“小芙,你要做什么!”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惊呼。
满是鲜血的手指摁掉通讯器,女子闭目凝神,忽然,底下地面出现一个直径几百米的巨大九星阵法,一道刺眼的银光将女子裹在其中。
刺眼的银光照着此时荒野如白昼。
女子凛冽的凤眼一睁,艰难地向前爬去,将面前的匣子一把抓住。
“起!!!”
从银色九星阵中喷薄而出的耀眼气流瞬间将女子推送至高空。
猛烈的风吹散了女子的头发,乌丝在风中肆意地飞舞着,抑制不住的鲜血一直顺着女子的下颌坠落,无人发现夜空出现了一条血线。
高空中,女子抱着那还剩五秒倒计时的武器,望向底下渺茫如黑蚁的同伴们,常年严肃的嘴角也终于愿意留下一抹淡淡的笑容给这美好世界。
嘭!!!!!
爆炸如惊涛骇浪,如雷霆万钧。
武器在高空中瞬间被引爆,女子身躯在一道刺目的白光中瞬间湮灭。
此时底下的大地像是一块脆弱的豆腐,在外力剧烈地晃动下,地面开始裂出几千米深的巨大深渊。
夜空瞬间被染成瑰丽的红色,厚重的云在高空翻腾滚动,宛如一片沸腾的火海,从爆炸点响起的尖鸣叫声覆盖住整个荒野,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紧捂耳朵跪倒在地,这一幕仿佛上帝创世。
就在天翻地覆之前,九星阵不断扩大至几千米,迅速从地面飞升到爆炸点,形成透明结界将冲击波牢牢裹住。
结界被骇人的能量不断冲击着。
此时此刻,无边夜空中,俨然高悬着一颗跳动着的火红心脏。
一秒!两秒!三秒!
短暂而漫长的三秒过后,一声巨响震彻天际,结界和大爆炸同时消失在夜空。
黑夜的帷幕被重新拉下,世间万物归于平静。
破碎的结界银辉从高空如雨丝飘落,国安局剩余成员还没从这几秒钟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啊!!队长!!!”
一声声凄厉的哀嚎打破所有平静。
昏暗的夜色越发深沉,狼群终究还是失去了它的首领。
——小芙,你父母在执行任务时身亡了
——你是玄天宗门最后一人
——这条路不好走,我宗门已经为国安局牺牲三代人了,你是爷爷仅剩的骨血啊!
——此次任务非同小可,你一定要去吗?
“呃”
一丝微弱的呻|吟声在安静的屋里响起。
床边的小长生被吓到,急忙放下手里的热毛巾,连声对着床上的人道歉。
此时,马老婆子刚好掀开挡风帘,只见她腰间揣着一小盆发面馒头,一走进来就听见长生嘴里在絮絮叨叨什么,她走到床边戳了戳长生的小脑袋。
“长生啊,你在念叨什么啊?像个光头小和尚念经似的”
长生指着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方才我用毛巾帮姐姐擦脸,姐姐在喊疼呢。”
马老婆子连忙放下盆子,坐在床边用手往那姑娘额头探了探,确认无恙后长舒一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退了!长生你去厨房那瞧瞧,看爷爷把其他药熬好没,要是熬好了就送进来,荆老大夫说要及时喝下去。”
“好咧,我这就去!”
长生从床上跳了下去,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惹得马老婆子忍俊不禁,又低声地斥责了几句:“这孩子,总是这么不安分”
梦里,一道白晃晃的光刺得玄天芙脑袋生疼。
痛好痛比万蚁噬心还痛,每根骨头都感觉被狠狠碾碎。
女子胸膛充斥着高温炽热的气息,烫得她喘不过气,泪水瞬间像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紧闭的眼眶里坠落。
那泪水沿着瘦削的下巴渗进她粗糙灰白的衣领,形成一道不断扩大的水渍印记。
在她即将崩溃前,女子恍惚之间听到一个年迈沧桑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地传入耳边,“谢天谢地”
她的意识竭尽全力追随着这个声音,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感觉像是经过了几百万年漫长的时间,玄天芙挣扎着睁开了双眸,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和一孩童背对着自己。
忽地,又见那孩童欢快地跃下床去,她努力张着嘴,想发声说话,可是喉咙过于干燥,几次尝试也没有成功。
玄天芙发出的动静引起了马老婆子的注意。
她侧过身子就看到了玄天芙微睁着的眼睛,笑了笑,道:“小姑娘,别着急”
玄天芙在马老婆子转过身来后,瞳孔紧缩,意识猛地一下子全清醒了过来。
这老妇人
意识最后一刻,她燃尽自己生命之火,强行召唤九星阵,把所有的爆炸能量用结界锁住,然后呢,然后呢
她没有死?
这老妇人的穿着
多年的训练让玄天芙警惕了起来,她紧绷着身体,似乎随时要做出反击,原本就冷清的双眸更是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即使躺在床上虚弱如砧板之鱼,她浑身还是发散出着一股强烈煞气。
马老婆子见此反应,以为玄天芙误会了,连忙摇手解释道:“小姑娘,老身不是坏人,我家就住在天京皇城的郊外,昨晚半夜里我在这屋后头发现你满身血迹倒在干草堆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带你回屋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大夫调了药给你喝下刚退烧,老身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但一切要先”
玄天芙身体毕竟还十分虚弱,方才那架势也只是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还没等马老婆子的话说完,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如巨浪袭来,下一秒,炕上的女子又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