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霭霭,时雨濛濛。
山远天青,不知名的孤鸟于深林中独鸣,一声接着一声,空灵凄凉。
细雨纷纷,顾盛酩撑伞而行,走在泥泞的小径上,沿着落满枯枝败叶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走到尽头,抬眸望去,故里草木齐人深,掩埋过往伤痕。
他推开腐朽斑驳的木门,一眼就望到了那棵老树,树下的石桌落满了岁月,雨滴在上面,回荡着二十四年的等待。
“唉……”
他缓缓走入院中,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此地的眠魂。
忽然,远山传来一阵凄凉的笛声,随着微凉的风,落到这座荒败的院子中,让积满雨水的酒缸,泛起一阵涟漪。
……
片刻后,顾盛酩离开院子,又把门轻轻的关上,提着一个沾满泥土的酒坛,朝一旁的深山走去。
这坛埋了二十四年的杏花酿,终于等来了远行的游子。
他循着记忆中的路,一点点走入林中,最终来到两座坟包之前,可以看到墓前残留着一些祭拜的痕迹。
——想来是邻里亲戚,替他这个不孝的儿子行了祭拜之事。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顾盛酩眼眶一红,膝盖一弯直接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
“爹,娘,我回来看你们了。”
青白色的油纸伞滚落一旁,雨滴落在上面,伴着风声、哭声,奏出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
待到黄昏之时,雨已经停了。
落日的余晖透过林间的空隙,落到那个醉酒的青年脸上,后者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恢宏的万里山河,是一望无际的璀璨霞光。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晚风吹过树梢,光的碎片在地面上跳跃,树影不断变化,林间回荡着轻柔的沙沙声。
顾盛酩拾起散落的发带,站起身,挽起满头墨发,熟练地扎了个清秀的高马尾。
灵气微微一震,吹走了满身风尘。
他呼出一口浊气,走到树下捡起被风吹到此地的油纸伞,拍了拍上面的枯叶,认真地将其收好。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着那两座荒坟,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醒时不见明月,醉后已是黄昏,只言过往,莫问归期啊!”
其声清朗,尽显畅快释然之意,惊起寥寥几只飞鸟。
——
柳暗镇。
纵是深夜,归舟栈依旧热闹非凡,江湖上的刀剑行侠,皆汇聚于此,畅饮欢谈。
某一桌上,一个稍显年轻的男子擦拭着手中长剑,说道:
“我听说啊,这几天九川镇出了一桩大事,引得各路豪杰都去看热闹。”
“说来听听。”
“一个叫苏渝柔的女子,年纪轻轻就登临大宗师之境,凭一己之力碾压三位九品高手!”
“嘶!这么厉害!是什么来头?”
“据说只是一个渔家小姑娘,父母连三品都不是。”
这时,店小二笑呵呵地端着一盘好肉上来,好奇问道:“这等奇才,难得没有进入仙门?”
“唉,灵根受限,连炼气境都到不了,怎么进?”
“不是还有体修一道吗?”
一旁的中年汉子喝了口烈酒,笑着说道:
“那孩子不愿意,人各有志嘛,仙也好凡也罢,不都是人生?”
“再说了,修个仙,几千年寿命,要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死去,我老李头心是豆腐做的,见不得这些。”
“得了吧,你也就在你娘面前装乖,试问跑镖的,谁不知道你李刀疤杀人不眨眼啊哈哈哈哈!”
顿时间,众人哄笑一堂。
靠窗的位置上,顾盛酩笑着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看向孤景寒。
对方皱紧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思考一番没有结果后,问道:
“九品高手?大宗师?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是凡间对炼体境的划分,炼体境一重就是一品,如果能打通经脉,凝聚灵海,容纳灵气,那就是大宗师。”
“也就是说,大宗师就是炼气境?”
“不能这样说,早年间我在凡间闲逛之时,遇到一个大宗师老者,对方的境界依旧是炼体境九重,但就是能够灵气外放。”
听到这话,孤景寒眉头一挑,有些嚣张地说道:“我炼体境一重的时候也能灵气外放啊。”
“和凡人比,你还要不要脸了?”
顾盛酩哭笑不得地看着孤景寒,后者毫不在意地轻啧一声,忽然说道: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你想去?”
“我挺好奇炼体境怎么打架的。”
“……”
另一天早上,整个柳暗镇都笼罩在洁白的雪色之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了大街小巷。
顾盛酩打着哈欠从栈走出来,通过灵识给顾盛安发了条消息,随手拦下一辆过路的马车。
“去九川镇,两个人。”
车夫听到这个地方,笑着摇了摇头,“兄弟,我这匹马……”
“一个人两百枚灵石。”
“去云剑城都行啊,公子!”
马:“嗯???”
顾盛酩也是第一次在马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不等他说什么,那匹白马竟口吐人言:
“你丫嘞管赚钱不管我嘞死活是不是?”
“???”
车夫连忙往前一扑,想要捂住马的嘴,反倒被马咬了一口。
“嗷!”
“呸!负心汉,俺咋个就跟到你嘞!你忘了,当初还是俺把你从狼堆里头叼出来……”
“……”
折腾了一番后,车夫和白马终于达成某种共识,同意了去九川镇。
这时,孤景寒也从栈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枚果子。
他看了眼前的马车,又一脸懵逼地看着已经坐在车厢里的顾盛酩,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我们,坐这个去?”
“不然呢?”
“……”
孤景寒默默走了上去,掀开车帘,看着外头车水马龙的街道,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
“这就是……凡间吗?”
就这样,这辆奇特的马车,迎着大雪,沿着宽敞的官道,一路向西,最终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