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米其林大道看不见一位行人。
自从南部教区发生了那次意外后,就没多少人愿意搬入这条大街。
光明教会在皇都人眼中的地位简直一落千丈,连去教堂祈祷的信徒都少了很多。
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光明教会从圣城派来了大量修士负责重建南部教区,而之前在皇都肆虐的瘟疫与混乱也被圣城来的圣职者彻底扑灭。
尽管这对于受损的信仰收效甚微,但圣城的圣职者们却在这个过程中收获了极大的权力。
有阴谋论者认为,当初光明教会没有及时对皇都的各种问题作出反应,就是为了今日能够更大规模的入驻皇都。
这无疑是一种非常险恶的猜测。
真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要把皇室和各大猎爵家族都拉下水?
所有人都在盼着皇都发生混乱?
哪能这么黑呢……
无论如何,皇都南城区就在这种背景下变得萧条了许多。
这场从海上飘来的大雨,也为南城区更添了几分凄凉。
不过这时,大街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着金边黑色猎人服的行人。
他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但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仿佛他的气息已经融入了这场雨,仿佛他原本就在雨中漫步,仿佛他就是这场雨本身。
他是准备归家的戴维·弗兰克。
可他走过空无一人的大街,停在米其林大道9号门口时,却忽然不太想进去了。
他只是看了那扇门一眼,就继续迈步前进……
……
房间里,两个身穿红衣的猎人兄弟坐在沙发上,身体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敢动。
他们全身的肌肉都僵得跟木柴似的,脸上的表情也如同被冰封了一样,甚至连肺部都保持着收缩的状态,呼吸都已经停止。
直到门外那个看了一眼这边的存在走远,两人才轻轻的,颤抖着呼出一口浊气。
他们的眼球颤动了一下,僵硬的扭头对视了一眼,两兄弟都能看见对方满脸的冷汗……
“那个,巴斯……”
“嘘!”
猎人巴斯仔细侧耳聆听了一下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走、走之前要收拾一下么?”巴鲁脸色发白的问道。
“收拾一下吧,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两人从沙发上站起,回头看了眼沙发上两个被汗湿的人形,然后自觉的开始在厅里收拾那些被弄乱的家具,甚至还拿出扫把扫了一下角落的灰尘……
最后,将一切收拾整齐的红衣猎人兄弟打开门,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步伐匆匆的走入了雨中。
“巴斯,我们换个城市混吧……”
“嗯,还要换个身份……以后别再跟那什么金盏花家族联系了,咱们跟他们不熟的,知道么?”
“明白。”
……
戴维从来没有刻意的释放过自己的气息,不过他也没有刻意的隐藏什么。
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可就算是最疯狂的疯子,也完全不敢真的去面对他。
蜂拥而来的猎手很快又四散着消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唯有一人挡在了戴维前进的路上。
那是一位手持长剑,皮肤被晒黑了的棕发女猎爵。
戴维曾经就在静谧学者大学的教室中见过她。
与当时一样,她身上穿着一套精致的暗绿色剑士服与靓丽的纯白马裤。
脖前花领边缘绣着金色的花朵纹样,肩上还披着暗红色的单肩披风,雨水顺着披风与她的衣摆燕尾滴落,却没有将她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打湿。
“金盏花家族年轻一代的猎爵继承人,艾莉森女士……”
认出此人身份的戴维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猎人帽的边缘,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对方已经将腰间的十字剑拔出来了。
那柄剑格上镶着闪耀宝石的长剑就如同古老骑士手中的荣光,足以满足人们所有关于庄严、华丽、尊贵等等的一切幻想……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何要如此挑衅我?”戴维歪着头问道。
他的声音穿过雨幕,清晰的落入艾莉森的耳中,这让她微微握紧了手中剑。
女猎爵心中的警惕更胜了。
身为六阶钢铁之心道途猎爵,她却发现自己无法用壁垒力场隔绝不灭者的声音,这说明对方至少拥有一种可以突破她力场的方法……
“如果你只是把这当成一种挑衅……那么,我的剑,会让你明白我们的决心。”她沉声作出了回应。
可以听得出,这位艾莉森女士的语气充满了某种固执的正义感。
她似乎坚信着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戴维曾经从奥利维亚口中听说过艾莉森的事情。
与开拓者安吉拉同为女性猎爵的艾莉森,却是以坚毅勇敢而闻名。
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拥有白皙靓丽的肌肤,可数十年的猎人生涯过去后,她的肤色已经如同常年在烈日下暴晒的工人一样黝黑。
那当然不是因为晒太阳的关系,传闻中,她的肤色是被邪魔的血染黑的。
要杀掉多少黑暗中的邪魔才足以让那些黑色的血染黑自己?
连艾莉森本人自己也没有数过……
现在,戴维就能感受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邪魔一样冷漠。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戴维疑惑的再次问了一句,“难道是皇帝要杀我?还是说,那些贵族们已经能对金盏花家族指手画脚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杀你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你已经成为了邪神的爪牙,有这一点理由就足够了……”
艾莉森挑起剑尖,指向戴维。
“哪怕陛下不愿意承认也无妨,我们会替他动手的……猎爵的事情,轮不到教廷来管。”
“我明白了。”
戴维点了点头,听到艾莉森的话,他已经能猜出是谁在搞鬼了。
金盏花家族和皇都贵族议会的那帮蠢货一样,都成了被人摆上桌面的小丑,而眼前的这位艾莉森女士,也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
不过那些问题戴维并不十分关心,实际上他也不是这个旋涡的中心,一切的一切,都是罗兰应该头疼的问题。
而他回到皇都,只不过是为了见罗兰一面而已。
当然,他还会顺手帮罗兰最后一个忙,顺便再作出一些布置……
是教会眼中的异端也好,是邪神的爪牙也罢,今时今日的戴维,已经越发不在意他人对他的看法了。
好像他就从来没有在乎过。
“我不是什么的邪神的爪牙……”
戴维在雨水中露出一个微笑。
“我就是邪神。”
……
雨停了。
艾莉森女士呆呆的趴坐在长街中心。
污水浸湿了她纯白的马裤,湿漉漉的发梢黏在她的额前。
那柄断了一半的十字剑落在她的手边,她也没了握住剑柄的力气。
剑身的前半段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阳光透过散开的阴云照下,打在神色呆滞的女猎爵脸上。
她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视线垂落,沿着身下那道将大街分成了两半的巨大剑痕,一直看向远方的天际。
这是不灭者留下的剑痕。
那散发着幽光的一剑,在米其林大道的中心创造了一条数百米长的“深渊”。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邪神……
自己为什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