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宁海夜声
宁海州衙门内。
初更已过,摇摇曳曳的烛光之中,新任奉直大夫宁海州知州李鸣环端坐在衙门内,还在埋头批读文件。
下首坐着的魏世达,祖籍绍兴山阴人,现在充作师爷和吏目的角色,也在梳理文档。
宁海州州同知李士标匆匆赶来。李士标,字振海,浙江嘉兴人。
“州尊大人啊,吴安邦那厮家门紧闭,里面却人声鼎沸,有传言说他把营里的家丁都调出来了。事出蹊跷,怕有意外之虞啊”。
李士标显得很紧张。
知州李鸣环则要淡定很多。
刚刚上任,就有一股叛军偷袭宁海州养马岛,被知州李鸣环和宁海卫指挥佥事王倓率领卫所兵歼灭。加上前方的福山城外,已经渡海而来的毛承禄受李九成之命,率领叛军来攻击福山县,又被福山知县朱国梓和福山百户刘师吉内外夹击,被歼灭了大量有生力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叛军敢来宁海。
李鸣环因此也获得了一个知兵的风评。此时的李鸣环虽然内心有点紧张,但是知道此时也不可轻举妄动,毕竟那是文登营的人马。只是轻声交代,让王倓带兵进驻县衙和监督四门,以备万一。
深夜三更时分,吴安邦府内大厅之中。
为吴安邦执行秘密任务的兵丁们喝的大醉,东倒西歪。统领刘把总舌头也开始打转,但是仍然强撑着身体,大嚷道:“感谢大人的款待,我等铭记于心。大人的知遇之恩,卑职永世不忘。”
吴安邦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这样的话你都说了好多遍了,其实我只关心,你能不能替我保守秘密?”
刘把总坚决的说道:“咱老刘嘴巴最严实了,绝对可以保密。”
“那好,我待会向你借一样东西,还望不要推辞?”
刘把总赶紧表态“什么东西?卑职责无旁贷”。
“先不急。我还有一个仇人,三年前他就破坏了我的好事,自己愿当活菩萨,完全不顾同僚的意愿。如果有了当初那上千头颅的战功,平叛军功就可以让老子官升一级,怎么可能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我想让你去帮我……”
刘把总二话没说,或许喝多了竟然敢打断吴安邦说话,赶紧表态:没说的,不知道您说的仇人是谁?卑职一定把他的人头拧下来,奉送给吴大人。
“他叫张可大”。吴安邦笑眯眯的说道。
“谁?张可大不是已经死了吗”刘把总吓的酒醒了一半。
“所以啊,让你下去替我问候一下”吴安邦仍然是笑眯眯的说道。趁着刘把总愣神的一刹那,先前还在劝酒的吴家福,早已经走到刘把总的身后,猛然间已经把一道白布套在了刘把总的脖子上,然后使劲往后拉起。刘把总立刻翻身想要逃脱,可是吴安邦的亲兵立马扑上去抱住了刘把总的双腿。刘把总虽然拼命挣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上醉酒的影响,只见刘把总渐渐青筋暴起,面色因为缺氧而憋的通红,嘴巴开始呈现乌黑色。
吴安邦转换一副面孔,吩咐道:动手!
顷刻之间上百名亲兵涌入,纷纷持刀砍向了醉倒在地的昔日同僚,没有丝毫手软。
刘把总看着一一醉梦中被砍杀的同袍兄弟,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斜着眼睛看向吴安邦,深红色的血水从眼框里向外流出。
吴安邦仍然是笑眯眯的“刚才你问我向你借什么?现在可以回答了,我想跟阁下借个人头,换点军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觉得,你们这帮废物还有点用处,我会记得你们的好的。哈哈……”。
吴府血腥气特别浓郁,顺风飘向了院外。以至于左右邻居都闻到了,有的还从梦中惊醒。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听到多少打斗之声音。
吴家福指挥亲兵将人头一一砍下,过来请示吴安邦,张家的那十颗头颅也找到了,要不要一起当军功给送上去。
吴安邦说道:“家福,见好就收。不要节外生枝了。第一将张家的那十颗头颅立刻埋起来,你亲自去办;第二待会天亮以后马上安排亲兵假装打斗,营造出一种打斗的迹象,我之前思虑不周,现在必须做起来。第三把地上的人头装上车子,我会带过去给咱们的新知州送礼,哈哈。第四,你派咱们族人去趟南直隶,带些银子过去,跟家属就说他们家的男人不听号令因而遇到埋伏,全军覆没了。朝廷不予抚恤,还是大人我仁慈,个人补助他们一些银子。”
吴家福一一应承。
宁海州吏目魏世达对知州李鸣环说道“州尊,吴安邦说破获叛军潜伏大案,说什么李九成为了拉拢他,答应委任他为山东总兵官,还派遣一名伪总兵官前来劝降,他开始假装同意,把叛军骗进城来后,欺骗叛军到他的府内集中,他直接果断拒绝,并安排伏兵杀出,当场斩杀叛军伪总兵官一人、伪参将一人、伪游击一人和精锐甲士九十六级。他自己身先士卒,在拼杀中因此身受十一处伤……”
“哼,一个丘八,他怎么不说斩杀了孔有德?”宁海州同知李士标深知吴安邦的为人,因此特别不屑。“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事后却逼着我们为他作保,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属下经过一一查看,送来的首级确实都是精壮士兵的首级,应该不存在杀良冒功的情况”。
“我的人一直守在州衙,但是听附近邻居们表示血腥味在深夜就传出来,可是厮杀声却是大清早传出来的,着实有点奇怪”。指挥佥事王倓忍不住插嘴道。
知州李鸣环一锤定音:“这个如实上报。我等既不能信其真,亦不能证其假。然九十九颗精壮头颅是确认无误。将头颅放在菜市口展示三天,一来震慑宵小,二来看看有无人来伸冤。至于所谓的伪总兵官之类的胡言乱语,没有任何证据佐证,那必是不可信的。我等辖境内产生如此功劳,也不是什么坏事,我等至少也能分润一二嘛。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事件的基本格调就这样定下了。
吴家福来到了吴安邦的身边,轻声说了一句:主人,都办好了。
吴安邦恢复了一家之主的角色,面色严峻,再无笑颜。“嗯,知州那边怎么说?”
吴家福道:都在大人的预料范围内。想必有这功劳,一个副总兵是跑不掉的。
“哼,行百里者半九十。做事切记不可以掉以轻心。你回头收拾一下,亲自去一趟京师,通过冯大人,找一下兵部熊明遇大人。有上面人的首肯,到达天听,才可称之为万全之策。另外,听说张家人要去登州扶棺,会途径宁海州的。你准备一下银两,毕竟曾经共事一场,我应该表示一下的”吴安邦轻声吩咐道。
“是”吴家福缓缓退下,不敢打扰吴安邦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