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刘凤芝在准备晚饭。
回来的人比较多,去接儿子的人也不少,今晚的饭菜要多一些,还要摆两桌。
下午的时候,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回来了。
进了院子,韩亚文的大嗓门就喊起来了:“刘阿姨,我们回来了,今晚吃点嘛呀?”
“亚文,咋还一嘴天津味了?”
“咱这不是天南海北跑的多么?学的。”韩亚文凑到电风扇那边,嘴依旧不肯闲着:“刘阿姨,您不知道吧?我在南方遇到了广西人,天津人,四川人,我们这几个地方的人凑在一起喝酒吹牛,各自说着带着各自方言的普通话,那感觉甭提多痛快了。”
刘凤芝想象不出来,但郑卫民可以,要是再加上湖南的塑料普通话,那就更欢乐了。
听说王云凯回来,大院里不少人都跑来打了招呼。
今天不但看到了王云凯,还看到了韩亚文和刘永,连郑卫民都能见着。
想要求情的人在这个时间也不太好张嘴,人家高高兴兴欢聚一堂,过来煞风景的人怎么能讨得了好?
但再不求情,可能来不及了;或者说,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前两天又开会了,调子基本定下来,这个时候没人愿意触霉头。
郑卫民坐在厅里,和大家聊着天,过来看王云凯的人很多,这些人同样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夏天的事儿,很多大学生在给各单位部委写信——大院里有好几个大学生,听说在开学之后,他们打算直接去找一些领导要说法。
这些人挺奇怪,没听说郑卫民同大院的大学生有什么交情啊;再说了,大院这些人考上的大学参差不一,能入郑卫民的眼?
小道消息是,明年的辩论赛要扩大,听说二医已经在名单里了,开学之后,几大高校的学生会要联合讨论。
大学生,作为天然的潜在的国家干部,他们不允许自己在面对不公的时候失声。
他们不管大院的人有没有犯事,有了也不要紧,正是大义灭亲的好时候,不能放过。
一群又一群的人过来看王云凯,也顺带着和郑卫民聊会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郑卫民被王云芳大院的年轻人接纳了,特别是更小的这一波,他们中间去参军的人变少,留在北京参加高考的人变多,北大的招牌对他们来说有很强大的吸引力。
“云芳姐,明年你们学校真能被扩大到辩论赛里面去?”一个小女孩一边问着王云芳,一边偷偷瞄郑卫民。
“有这个说法,但还不一定呢。”
“我看准行!那辩论赛不就是姐夫发起的么?他说话谁还能不给个面子?”
王云芳哭笑不得:“这哪里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儿?”要不是她在二医,双下乡活动都不会有她们学校,郑卫民指定只带和北大渊源最深的医学院。
木椅上的郑卫民在和几个小年轻聊天,他们对郑卫民的挂职更感兴趣。
“卫民哥,当副县长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像当班干部一样,很自然地就开始有了责任感。”
韩亚文插嘴道:“你以为你卫民哥刚当大半年的副县长?他从考上北大的时候,就成原北的副县长了!再过一个多月,亚文哥给你们带好东西来!哎,罗强呢?来来来,别不说话呀!这里面还有你的辛苦呢。”
“别光道辛苦啊,你这回来也不表示表示,还好意思来云凯哥这边蹭饭。”
韩亚文拍着罗强的肩膀,嘿嘿笑道:“那这样,再过一个多月,亚文哥也给你带好东西……”
“可去你的吧!”
有小年轻提到了夏天的事儿:“卫民哥,去年听说你看着把平谷的小流氓给判了,今年怎么没动静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施压,我们联合同学一起呀!”
钱志民凑到郑卫民这边来:“卫民老弟,可乐的事情你不要伸手了,我们这边找到上头的领导了。”
他被这些小年轻给惊着了,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群人。
作为中年人,他能感觉到郑卫民将来的前程,可乐的事情需要长时间来解冻,可不能让这群大学生跟着闹。
“那行。”郑卫民点点头,说道:“志民哥,再过一个多月,我让亚文给你们单位送点苹果。”
韩亚文马上跟进:“这必须没问题呀!”
郑卫民对周围的小年轻说道:“大家不要觉得时间长便失去了耐心,你们细想一下,他们要是能出来,是不是这会儿正在外面吃冰棍喝汽水?那他们不能出来,是因为什么呢?”
几个小年轻想了想,有人说道:“卫民哥,你的意思是,他们出来的难度很大?”
“很大。马上开学了,你们不要擅自行动。”
“哎。”几个小年轻把郑卫民的话给带了出去,大院里不少年纪稍长一些的人认为郑卫民在故弄玄虚,哄骗这些小年轻。
但大人们却不这么认为,正如郑卫民所说,能出来的话早就出来了,这会儿还没出来,怕是真的出不来了。
晚饭的时候,韩宣怀和王潭都过来了,老陆和老郭没好意思过来。
王云凯大老远回来,大家没好意思让他喝多,意思了一下便各自散去。
临走的时候,郑卫民偷偷问王云芳道:“那个……咱们嫂子回北京了没有?”
王云芳伸手给了郑卫民一下,夏天衣衫薄,郑卫民觉得疼了;王云芳把手收回去,她的手也疼。
她使劲晃着手,吃痛道:“好像打到骨头了……”
郑卫民佯装不疼,笑她道:“往后看你还使不使劲。我先回去了。”
路口处,韩亚文和刘永在抽烟聊天。
看到郑卫民过来,韩亚文说道:“卫民,明天一早我不走了,时间没那么赶了。”
“我也歇上一天,后天回广东。”
“咋了,不躲了?”
韩亚文轻笑道:“不用躲了,就像你说的那样,那群人可能真的出不来了。”
刘永补了一句:“下午开了会,形成了正式的决议,明天早上报纸就能有了。”他很惆怅地说道:“可能要留在北京一段时间,给几个老伙计送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