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楼内,王一和张之维并排站着,向这位姓宫的老前辈行过晚辈礼后,也在打量着这位。
这位宫宝田老爷子也在打量着王一和张之维。
良久,还是这位宫老爷子先开口。
“英雄出少年啊,我宫某人练了一辈子,这才堪堪摸到神莹内敛的门槛,二位年纪轻轻就开始朝这方面进步,心境和修为都快跟我们这些老家伙齐平了,几位,请入座吧。”
“运气使然,际遇使然,当不得宫老前辈这般夸奖。”
王一还没开口,张之维倒先开口了,说话方式确实圆滑了些。
“龙虎山天师统领正一,你当得起。只是这次我宫某人最没想到的就是这件能把关外掀翻天的事,竟然不是由小天师牵头而是另一位少年英雄,王一少侠,你确实给了我宫某人一个惊喜。”
“宫老前辈,对您是惊喜,对我可是惊吓呀,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可听高兄说了,这关外啊,除了不常走动的玄门弟子外,各家各派都服您。您这么一位老前辈来助阵,我可是有点受不起哟。说实在的,比起宫老前辈您,我确实没想到松鹤楼的陈掌柜竟然会是早些年在上海滩闹出风波的精武馆弟子。”
王一看向一旁不苟言笑的陈真,这确实是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展开。
三天前,他让高进这边把这封信件送到奉天城的江湖小栈分店之后,才隔了一天,这松鹤楼的陈掌柜就把一封请帖送到了大帅府,并附上自己的名字。
这熟悉的名字也让王一当时就有了猜想,虽说陈真这个人物历史上并不存在,但任何一部关于陈真的影视作品都给这位设定活跃于20年代-40年代,从时间上看,能够见到这位确实合情合理,就是没想到这么巧,就在关外碰见了。
“当年在上海滩虹口道场,为报师仇,在租界内打死了日本军官。若不是有师门运作,我才得以假死脱身,只是上海滩待不下去了,我这张脸在日本那边也算是上了通缉榜的,当时一腔热血,想着关外日本人多,就来关外找日本人麻烦,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关外不比关内,空有一腔热血不行,总得谋条出路,之后便是得宫前辈运作,这才栖身江湖小栈。”
一番言语也算是解开了王一心中的疑惑,如果是这样那确实合情合理,王一印象中那几部关于陈真的影视作品,就属杰哥的最为出彩,在片尾彩蛋那里也确实有说陈真没死,而是借道去了关外,还有还专门拍了一部《陈真后传》的电视剧,由梁小龙扮演陈真,那位也是陈真老演员了。
“没想到陈哥还有这般过去,只是今日这场宴我确实不知宫老前辈和陈哥一同摆下请我们来的由头,还请二位解惑。”
“这也是我请几位来的原因,王少侠,你不声不响搞出这般大的动静可是让我们很被动啊。于公,日本人在关外插了这么多根刺,是该拔了;于情,拔刺是痛快了,但之后呢,关外各家各派都有妻儿老小徒子徒孙,这般随着伱闹了,往后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啊。所以我也让关外的老朋友们稍安勿躁,我替他们打打头阵,问个明白。”
宫宝田居于首座,也看向王一。
王一倒也不恼,给出了回答。
“宫老前辈明鉴,我听闻民国元年中华武士会成立之初,当时中华武士会会长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说拳有南北,国分南北吗?日本人对咱们神州的觊觎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日能在关外插刺,明日就能在关内扎根,晚辈在这斗胆问一句,这关外关内难道不是一家吗?”
“年轻人想法确实高瞻,但也要盯着眼前,这个回答我可没法跟我那些老朋友交代。你可知如今这奉天城已是鱼龙混杂,就这三天的功夫,你信上那些扎根在关外的日本流派可都有了动作,都往奉天这边赶了,你与龙虎山这位小天师虽然修为高超,我宫某是自愧不如,但双拳难敌四手,若是无人响应,你到时怎么收场。”
“不怕老前辈笑话,也不想隐瞒在座的,老帅命不久矣了。”
王一话语一出,宫宝田喝茶的手也是一顿,看着王一,静待下文。
“想来老前辈也明白如今关外日本人还没那么猖狂,无非就是老帅镇着。老帅很清楚,自己这一走,接自己班的少帅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关内关外,一个不好,关外可能会丢,而咱们与日本人迟早有一仗,这一点我想宫老前辈心知肚明,老帅的意思是仗打赢打输那是奉军的事,他也相信会有后来人重拾旧山河,收复关外失地,不复两宋旧事。
但是他的兵,他的将可以死在战场上,绝不能跟他一样死在日本人这下作的手段上。这方面老帅他没有招,只能拜托我,以他这将死之人为诱饵,把能钓的都钓来,能拔的都拔了。这件事我应下了,也就有了我这不识抬举的广发英雄帖。说实在的,我不但借江湖小栈向天下同道发了邀请,也给全性发了邀请,这种关乎一国之地存亡的事,也合该让全性他们知道。
至于最后全性来不来凑热闹,关内关外同道助拳不助拳,其实都无所谓,来了就添几副碗筷,多摆几张桌子。不来,我就和张师兄受累,一同包圆了,无非就是多流点血,多吃点苦罢了。这事弄好了,日后关外百姓也能少死一些,多活一些。”
说到最后时,张之维也很配合释放出自己身上那浑厚到不像话的真炁,而王一也是运转人体磁场与天地磁场共鸣。
一时间整个松鹤楼震动不已,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小天师,这浑水你也要蹚?王少侠这样我可以理解,毕竟说到底他也算孤家寡人,可你背后可是龙虎山啊,你们龙虎山这金光咒,雷法不好藏。”
“宫老前辈,我师父说过,修行人不是只有在山中才是修行,下了山入了俗世也是修行,这一趟在关外杀日本人,也是修行,此时此刻,正是修行时啊。至于我这金光和雷法不好藏,那便不藏,杀光了见到我这金光和雷法的日本人,不就没人知道是我龙虎山蹚了这趟浑水咯,你说是不是啊,怀义,这就是师父想让你从我身上学到的狂。哦忘了跟老前辈您说了,我这师弟啊跟我一样,也是龙虎山冒姓张。”
张怀义看着自家师兄正在与王一一起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狂,没来由被张之维cue了一声。还没等他说话呢,宫宝田那双眼睛就朝自己看来了,这一看,到底是老江湖,很快就看出张怀义在藏拙,而见到宫宝田这样看着自己,又看着自家师兄与王一这般张狂,张怀义也被激起心中豪气。
浑身真炁鼓动,逊色于王一和张之维,但依旧能让宫宝田侧目的气息也跟着释放出来。
至于高进,他自不必说,他还看着那个坐在宫宝田旁边的那个眉眼与自己几分相像的年轻人,直接喝问道:“高飞,高鹏举,你不会是忘了二叔当年给你取这名字的原因吧。”
被自家堂哥这么一点名,这位与高进同出一家,名飞字鹏举的年轻人赶紧告饶,出来打圆场。
“哥,你是我亲哥,你没看出来吗,这是老爷子在试这两位的决心,你出这声是要我怎样啊,这两位真要动手我也不是个啊!”
这名为高飞的高家子弟一出声,王一和张之维二人的气势也随之消散一空,而居于首座的宫宝田也是朗声大笑,而且还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
“这样我就能跟我那帮老朋友说明白了,王少侠,关外这边有我宫家便够,至于其他的关外同道嘛,我在来之前也跟他们交代了,让他们盯死了那些扎根的日本流派,别让他们真的以为这关外是他们的国土了,想去哪就去哪,至于那些盯不住的,都在这里了,不多不少,整好五十人,咱们凑一凑,兵对兵将对将的,把他们都吃了如何?”
宫宝田手上的这封信纸,其实就是那些与关东军联系密切且手段都算好手的异人,这些好手想来奉天,关外的同道想拦也不轻松,索性就不拦了,把这些都放进奉天城给吃掉。
王一接过信纸,看着的名字,有日本名,也有国人的名字。
“老前辈是有备而来啊。”
“祖祖辈辈都是在关外扎根的,有没有生面孔我们还能不知道,只是有些事啊我们老人牵头不成事,只能你们年轻人来,年轻人气盛,你们牵了头,我们老人才能顺水推舟下场。”
“那就请宫老前辈指点我们这些年轻人,看看怎么把这些异族还有吃里扒外,辱没祖宗的家伙一同给拔了。”
而与这类似的对话,此时也在大帅府,在面人刘入梦通知全性老人刘婆婆的梦境里进行着。
只是相比于松鹤楼这边的一派和气,在这位全性老人刘婆婆的共享梦境中,应邀入梦而来的全性就热闹多了,毕竟全性是公认的搅屎棍,但这搅屎棍用好了也是一门利器。
他们对于王一借面人刘转告的话语确实诱人,有这样一个能够让那些历来看不起他们的名门正派不得对他们下手,甚至还得帮衬他们的机会,不知多少全性意动。当然,也有要搅局的,搅屎棍嘛,不可能要求他们事事都听。
不过对内搅混水也好,还是想要去凑热闹恶心名门正派也罢,他们都面临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件事靠不靠谱,别到时候是人家专门设置的陷阱,用来坑他们全性的。一时间争吵不休,而在这时,在刘婆婆这共享梦境中一年轻人发话了。
“这事还不好办?找个人去奉天城走一趟,跟那王一问个明白不就成了,问明白了,想搅混水的站一边,想凑热闹的站一边,怎么打,怎么杀也是咱们自己说了算,路远的就自己看着来吧,别说小弟没提前说明啊。”
“哟,哪来的新人啊,口气倒也不小,那你替我们走一趟?”
“成啊,那小弟我就走一趟吧。”
年轻人起身,表情淡然,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全然没有寻常全性那种话语一激便上头的冲动。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就朝着维持这个共享梦境的全性老人刘婆婆拱手。
“刘婆婆,还请你三日后再开梦境,我给大伙一个准话。”
“后生,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无根生,虽然初来乍到,不过日后倒是想做一做各位的掌门,就这样,回见。”
无根生,这位未来的天下第一搅屎棍,全性掌门,也随着王一这次投下的石子,也从这异人江湖中冒了出来,一番自我介绍后,也从刘婆婆梦境中下线。
再醒来时,已是一身乞丐装,混迹在津门街头。
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摸了摸自己后腰别着的家伙。
“这王一还真是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请全性来凑热闹的,上次是啥时候来着,哦,姚广孝那会,有年头了哦,见见也是不错滴~”
说着,无根生也是大步流星,走在街头,完全不顾路上行人对他投来的异样目光,就朝着津门的火车北站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