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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通透

    县令夫人略沉了沉脸,明明前不久,这死鬼还跟他说,那宋家人是个安分的。

    怎么这才过了没有几天,就开始要名分了?

    她觉得自家死鬼,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人。

    除非……

    “之后呢,老爷可曾见了什么人?”

    县令夫人没急着恼火,打算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之后…之后老爷就喊我,去请师爷过来,再之后,就让我来告诉夫人您一声,今晚他在宋姨娘那里用膳,让您不必等了。”

    长随提到宋姨娘这三个字,难免小心翼翼起来。

    听说夫人脾气火爆,自家大人常常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唉,女人嘛,女人,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虽说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夫人发什么火。

    每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夫人总是镇定自若的,从不慌乱。

    可……

    抬姨娘这种事情,想来是没个正室都无法接受的吧?

    就连她家那个,知道他多看了街口卖豆腐的田施施一眼,都要拧他耳朵呢。

    何况是夫人。

    没想到,县令夫人在听完长随的话之后,细细一寻思,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的啊。”

    县令夫人笑了笑:“既然老爷留在宋姨娘那吃饭,那便把厨房里刚刚预备下的姜汁鸡片、糖醋小排给宋姨娘送过去吧,免得那边手忙脚乱的来不及准备。”

    长随一愣:“夫人?”

    夫人该不会被气得糊涂了吧?

    怎么不仅不生气,看起来也没丝毫拧大人耳朵的意思,反而还乐呵呵的安排人在宋姨娘那里的吃食?

    “去做吧。”

    县令夫人说完,又觉得不妥:“还是我让桂芝跟你一起去吧!免得你毛手毛脚的,学不明白话,还叫老爷以为我拈酸吃醋呢。”

    桂芝在一旁,轻应了声“是”出来。

    县令夫人吩咐她道:“安排几个伶俐的人儿,把松竹院的偏院收拾出来,给宋姨娘住。”

    “另外你再按纳姨娘的规矩,着重添上一层礼,送到宋家去。”

    她埋怨道:“老爷是个大条的,这样大的事情,还是得按规矩把礼走上一遍,才不算是怠慢了人家宋姨娘。”

    桂芝忙应了:“诶,是,奴婢记下了,这就过去。”

    长随一头雾水,不知道夫人这是气得狠了,都开始说胡话了还是怎么着,一路上是想说什么而不知道说什么。

    桂芝倒是一脸的淡定。

    她不需要知晓老爷与夫人之间是在做什么,她只要忠于夫人,这就足够了。

    县令乍然做下这个决定,自然是无比希望,自家夫人能够理解自己,并辅助自己,把这件事儿做的漂亮的。

    当然,晚上回房后,他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好好解释,免得夫妻隔阂了。

    只是现在还不成。

    收拢人心,贵在以诚。

    这种事儿,只能是宜早不宜晚,且就要猝不及防的,才好叫人心无防备,吃下这份关爱,心生受宠若惊之感。

    宋玉兰果然受宠若惊。

    她跟在县令的身边,从未想过求什么名分不名分的。

    更知道,若是有朝一日,县令得有机会高升,是不会带了她一起走的。

    她来到县令身边,也不图别的,就图通房能比普通的姨娘,多二钱银子。

    逢年过节的,还能分到些许节礼,更是比别的丫鬟,多一碟子菜色。

    且不用跟着一堆人挤在一起,吃大锅饭。

    这对她来说,就已经很是知足了。

    家中贫穷,父母能够拉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就已经很是不易。

    前两年,爹娘重病,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大兄卖给了一户人家做赘婿,她也跟着卖进了县衙做丫鬟,幸得大人看得上,将她收入房中,还请了大夫过去帮着救治爹娘。

    夫人更是心善,送了半根野山参跟不少的药材过去给爹娘养身。

    这才勉强将爹娘的性命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他们一家子,都感念着县令大人与夫人的恩德,哪里敢肖想其他?

    更不要说,县令大人还开恩,给弟弟安排了个牢头的差事儿,让他们一家子有了稳定可以指望的进项,如今连房子也能起一间了。

    爹娘还说,等来日,她人老珠黄了,不得县令喜欢了,就求一求县令大人与夫人的恩典,放她归家去。

    就算不能够在家,如今家里头的日子好了,弟弟宋玉宝也存下了几分家底,妹妹宋玉梅也说定了个不错的人家,就算爹娘养她一辈子吃穿,也是不愁的。

    只要她能够看得开就好。

    宋玉兰一直挺看得开的。

    她为的就是钱,又不图县令这个人,更不图这个人的情意,自然没什么看不开的。

    可是……

    县令大人,冷不丁的,给她抬了名分算怎么回事儿?

    夫人听了,能高兴吗?

    “大人,奴婢跟在大人身边,不图什么名分,能够侍奉大人,偿还大人与夫人救奴婢爹娘的恩情,就已经是奴婢最大的福分了,奴婢不敢有,也不会有旁的心思,大人还是莫要玩笑了,快把这话收回去吧。”

    宋玉兰一脸小心与仰慕的看着县令,极大的满足了县令的某些小雀跃。

    他很是满意的“嗯嗯”了两声,颇为豪气的开口说道:“本官说你当得,你就是当得。”

    县令自顾自的迈步进了宋玉兰屋中。

    下人住的房间,哪怕已经是跟普通丫鬟不一样的通房大丫鬟,睡得也并没有太好。

    这还是县令第一次来宋玉兰房里,平素都是招了人过去伺候过夜的。

    有些逼仄低矮的房檐,让县令脚步一顿,不太适应的皱了皱眉。

    “大人,还是去夫人那里用膳吧,奴婢这里实在是简陋。”

    见宋玉兰一再拒绝,县令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在赶本官走?”

    “奴婢不敢。”

    宋玉兰迭忙跪下请罪:“奴婢只是担心,奴婢住的地方,会委屈大人您的贵体。”

    县令确实有些看不上这地方。

    不仅逼仄低矮,还有一股子霉土的味道。

    他正想着要不要反悔,至少该把饭菜摆在他那里,然后再招了宋玉兰过去陪侍。

    还没纠结好呢,县令夫人身边的桂芝就过来求见。

    县令顿时夹紧了后门,浑身一紧,心里发慌。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自家夫人能是个大度能容人的,可别再这个时候给他没脸了。

    “大人,夫人说,府里添了姨娘,这是大喜事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松竹院的偏院,拨给宋姨娘居住。”

    桂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对同样是奴婢出身的宋玉兰,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另外,夫人想着您与宋姨娘,大抵是还没来得及摆饭,这会儿已经让人把晚饭摆在松竹院,不仅准备了您爱吃的姜汁鸡片、糖醋小排,还着人打听了宋姨娘喜欢的,特意备下了笋蕨馄饨和紫苏河虾,大人和宋姨娘,不妨这就移不过去吧。”

    县令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夫人保全了他的颜面,还帮他把事情办的如此妥帖。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移步过去吧。”

    县令十分自然的牵起了宋姨娘的手,细声安慰:“你瞧瞧夫人对你,多么的用心?这姨娘的名分,本官觉得你合适,夫人也觉得你合适,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他轻拍了拍人的手:“往后尽管安心的在松竹院住下就是。”

    宋玉兰心中惶惶不安。

    当了县令大人的姨娘,以后,她还能求人恩典,放她回家去颐养天年吗?

    等人到了松竹院,桂芝安排几个小丫鬟上菜。

    另外拨了个脸生的伶俐丫头,给宋玉兰差遣使唤。

    安排完这儿的一切,桂芝轻施了一礼,道:“大人与姨娘容禀,纳姨娘的礼,夫人已经吩咐奴婢,给宋姨娘的母家送过去了,还着重多添了一倍的量,不过这会儿时辰稍稍有些晚了,有些东西来不及备个齐全,便先捡了有的用上,夫人还命人开了库房,从自个儿的嫁妆里头,挪了些东西填补上,只为着不叫宋姨娘一家觉得怠慢了。”

    宋玉兰忙起身道:“不怠慢不怠慢,妾身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她心里头难免哀戚,这下子,真的要给县令当姨娘了。

    往后怕是真的要片刻不得自由了。

    她该不会还得给县令生孩子吧?

    宋玉兰心头渐渐漫上了惶恐。

    县令倒是对此很满意,夫人果然是懂他,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很好,比他要周到得多。

    姜安宁丝毫不知,她不过是去县衙大牢里,落井下石了一通,竟然会引出这么许多事情来。

    她这会儿心情十分不错的,晃悠到了城中的小吃街,买了炸臭豆腐。

    宋尧之前特别喜欢吃这家的臭豆腐。

    明明上次两人一起吃炸豆腐的事情,还恍若昨日,如今却……

    她心情略略低落了几分。

    等带着炸臭豆腐回了医馆,姜安宁坐在宋尧床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可直到两份臭豆腐全都吃完了,宋尧也丝毫没有醒的迹象。

    絮絮地又念叨了会儿,姜安宁有些困意,干脆就在旁边的小榻上,将就着和衣睡了。

    谢玉桐进来时,就看见人小小地蜷成一团。

    “这孩子……”

    她走过去,怕人冷着,在人身上搭了张薄薄地绒毯,又担心人热着,坐在一旁轻轻为人打扇。

    “怎么就睡在这里了?都这么大个人了,还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谢玉桐有些爱怜的摸了摸姜安宁头顶,轻轻地,生怕惊醒了人。

    姜安宁自打重生之后,便一直睡得不是很安稳。

    不是梦见被赵家人殴打致死,就是梦到那些闯进家里的人……总之是没有一日安生的。

    她面色惶惶的呓语了几句,惊慌忧惧。

    谢玉桐在一旁听了不觉皱眉: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安宁?”

    “怎么了?梦魇住了吗?醒醒?”

    谢玉桐柔和的声音,在姜安宁的耳边响起,让她有种更深入梦境的错觉。

    她好像听见了阿娘的声音。

    很遥远,又好像近在耳畔。

    “阿娘……”姜安宁小兽似的呜咽了几声,像是受尽了委屈吐露不出来:“阿娘、阿娘,你们为什么都不回来。”

    明明说好了,去上几日就会回来了的。

    骗子,都是骗子。

    姜安宁呜呜咽咽的很是委屈,却怎么也不肯醒过来,哪怕谢玉桐就一直在旁边轻轻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无奈之下,谢玉桐只能像是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人,呢喃唱着哄孩子的歌儿。

    眼见着姜安宁渐渐睡得安稳了些,谢玉桐这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出去了。

    “你每隔两日,给她炖一盅安神的药膳来吃吃,我瞧着这丫头睡的不太安稳,常常梦魇住。”

    谢玉桐眉眼间尽是忧心。

    老大夫在一旁不免起了急色:“你还真的打算就这样收她为弟子了?”

    对这小丫头的事情未免也太上心了。

    谢玉桐轻瞥了他一眼:“怎么了?不行吗?”

    老大夫一噎。

    轰隆轰隆。

    原本还残余几分天光的天,忽地乌云密布,响起闷雷来。

    不过片刻间,就黑沉下来的天,在几声轰隆巨响之后,忽地一道亮光撕开漆黑,闪着有些骇人的光芒。

    大雨,忽地倾盆而至。

    原本闷热了小半日的天,忽地就凉爽起来。

    只是这雨实在是大,没多一会儿,回春医馆的后院,就有积水堵在了排水口,流淌不下去了。

    摆在院中的两口大水缸,此时也尽都漫出水来。

    原本养在水缸中的鱼,随着水流跳了几条落在地方,又因为没有足够的水包裹,反复翻跳拍打着地面。

    老大夫站在廊下,望着越来越是急促的雨幕,沉声道:“这雨憋了小半日,终于是下了起来,瞧着这架势,只怕还有得下,怕是等明日一早,整个江安县的水位都要漫上来。”

    谢玉桐同样的望着雨幕,轻“嗯”了一声。

    老大夫有些自讨了没趣,语塞了片刻,方才又重新说道:“这样大的雨,势必是没有办法行船了。”

    谢玉桐还是淡淡的,望着雨幕,不露声色的轻“嗯”了一声。

    “你不要老是嗯嗯嗯的,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老大夫被人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的有些恼火:“你应当知道,若是真的留下这个丫头在身边,意味着什么。”

    “江巍已经走了。”谢玉桐淡淡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