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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真假

    “安夫人,咱们还是别在这儿互相套,来来回回的兜圈子,说些违心的话了。”

    姜安宁索性开门见山:“您不如还是直接说,究竟意欲何为吧?”

    “否则这般假笑装相,您不觉得累,我还觉得累呢。”

    安夫人明显愣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着姜安宁。

    那样子,既像是在看姜安宁,又像是在通过姜安宁,看另外的什么人。

    姜安宁微微皱起了眉,有些难言的不适。

    安夫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十分冒昧,甚至还有几分侵略性……

    她略微有些不悦的再次唤了一声:“安夫人!”

    还真是挺像的,连恼羞成怒的样子,都十分相像。

    安夫人按压下心思,不大有所谓的一笑,语气轻松又自然:“瞧你说的,我难道还能有什么意图不成?”

    姜安宁毫不掩饰的嗤笑,心思尽数都刻画在了脸上:你有没有什么意图,你心里头没数儿?

    安夫人“啧”了一声,似乎是读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甚至是……宠溺?

    姜安宁越发觉得不适,甚至是惊悚。

    “我就是惜才罢了。”

    安夫人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折下来几枝凌霄花:“你那副礼佛图,绣的很好。”

    “我也算是见过几分世面的,这世间大大小小,绣工出众的绣娘,我也见过许多,就是绣下奇山异水、百鸟朝凰这样大幅的绣品,也有那么一手数了,我瞧着也早就不觉得稀罕了。”

    “便是绣了一幅山河舆图的,我也有见识过,可像那幅礼佛图似的,气势恢宏、用色大胆、细节繁多、绣工精湛又逼真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关键是,还很有意思!”

    她见姜安宁似要开口解释,笑着打断了人出声的机会:“我知道那幅礼佛图并不是你一人之作,可你小小年纪就能够有如此成就,已经是很了不得。”

    安夫人笑了笑,目光偏向姜安宁住的那间屋子,意有所指。

    “我之前,在你的屋中,还看到了一幅更有意思的作品。”

    她声音微微顿了一下:“对了,那是你住的屋子吧?”

    听着好像是有几分不确定的想要向人求证,只是那语气坚定的,实在让人听不出迟疑。

    姜安宁默不作声。

    安夫人倒也不觉得尴尬。

    她笑呵呵的,像是佛母似的,带着几分慈爱看着姜安宁:“我瞧着那屋里头有幅绣品,绣的十分生动有趣,配色更是大胆又超前,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隐隐约约的瞧着,似乎是些志怪本子上头的事儿?有一处,好像是画皮鬼?”

    “还真的是怪有意思的,你是怎么想着绣这样一幅图的?”

    “且不是说那些绣线的颜色沉闷又老气,便是这些图样,也从未见过,更没有想过的。”

    “可明明该是十分阴森森的图样,到了你这巧手里头一晃悠,倒是又没有什么恐怖吓人的感觉了,可真是神奇。”

    安夫人嘟嘟嘟、嘟嘟嘟地说了好一会子话,完全不给姜安宁任何插话的机会,一股脑地,把话全部都说了个遍,叫人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疼不已。

    “其实……”姜安宁忍不住想要出声打断人。

    安夫人先声夺人:“其实前些日子,在越闻绣坊,你应该是刻意藏拙吧?”

    姜安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看着安夫人,等人继续说下文。

    安夫人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含笑转移了话题:“我们之前的赌约,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

    姜安宁拿不准这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格外惜字如金。

    安夫人笑了一声:“如今距离我女儿的生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知道你可能拿出令我满意的作品。”

    “我知晓,盛越闻突然间闯进朝凰绣坊来行凶,在重伤了宋老板以后,便畏罪潜逃,你现如今既要撑着朝凰绣坊,打理这些杂事儿,还要兼顾着越闻绣坊那边,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可这约定好的事情,就应该要如约作数,你说是吗?”

    姜安宁更加看不透安夫人的意图。

    说来说去,就只是让她按照约定,绣出约定好的猫嬉戏图?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盛越闻,畏罪潜逃……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天,她远在回春医馆时,听到安夫人与县令三人的对话,心思纷乱如麻。

    却还是要装作一脸无辜茫然的样子,佯作诧异:“盛越闻那厮,竟然是畏罪潜逃了吗?”

    安夫人笑了笑:“是啊!”

    她看起来很是轻松随意,像是说的真事儿一样。

    若不是姜安宁知晓盛越闻已死的真相,怕是此时已经相信下来,并开始怒不可遏了。

    如今,她也同样要表现出愤怒来:“岂有此理!竟然叫他给跑了!衙门都不作为的吗!”

    她像是真的很愤怒一样。

    安夫人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微压了几分嘴角,故作愁容,叹息了声:“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盛越闻瞧着,倒像是有备而来,等咱们回过神来时,他早就已经轻车熟路的逃走,如石沉大海似的,想找也找不到了。”

    “这几日,衙门也是在不停地增加人手,没日没夜的寻着呢。”

    姜安宁“哦”了一声:“是这样吗?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安夫人不由得笑了。

    小丫头还怪精怪的,装样子也不知道装的像一些。

    姜安宁明知安夫人说的,不过是哄人的假话,那盛越闻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如何还能畏罪潜逃?

    却也只能顺着人的话,适当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总不能人家把台阶与后路都给她递铺好了,她偏生还要不知好歹,逞能跳出来,非要去为人偿命吧。

    安夫人略挑了下眉,乐得人的识趣儿,面有关切:“也是难为你了,这些日子,吓着了吧?”

    她把热水注入进茶杯里,盖上盖子,略焖泡了半刻钟,揭开瞬间从杯中蹿腾出一股子白雾袅袅,混着浓郁的茶香。

    “喝口茶吧。”

    安夫人在几个小茶杯里头,分好了茶,递给人。

    姜安宁轻笑着谢过。

    两个人看起来倒真有几分亲热熟稔的样子。

    “我瞧这些日子,你都有些瘦了,想来照顾病人,也实在是辛苦。”

    安夫人和气自然的跟人说着关切的话:“这会子不凑巧,饭食上少不得要将就几分,不如晚上,我做东,请你到山居吃炙羊肉吧?他家的羊肉地道,听说是在城外,专门圈了块地方种草场养的羊,每只羊的大小、斤数,都控制在了最肥美的时候,最是适合烤着吃了。”

    “还有他妻子的娘家兄弟,家里头养了几百只的大鹅,在城东那边,开了家酱鹅店,别看铺面不大,可每天都是爆满的,寻常去的晚了,排队都买不上半只呢。”

    姜安宁捉摸不透人的意思,委婉拒绝了。

    “医馆那边儿,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还离不得人。”

    这便是不答应的意思了。

    安夫人也没有强求,只说回头买到了山居老板妻弟家的烧鹅,便给她送去半只尝尝味道。

    简单的在绣坊用过饭后,安夫人喊了女先生过来说书,还真有几分拿绣坊,当成是自家后院的般舒适自在了。

    连姜安宁起身跟人告辞的时候,她也像是正经主家一样,套了几句,便吩咐小丫鬟去送人。

    姜安宁:……

    她偏头瞥了眼自己在朝凰绣坊时,所住的那间房。

    一时有些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居了。

    正要走时,安夫人忽地又喊住了她。

    “等等!”

    姜安宁面露困惑的转过去,不解的看向人。

    “我女儿的生辰就要到了,那约定好的四扇屏……”

    安夫人声音微微顿了顿:“虽说事出意外,发生这样子的事情,是咱们谁都不想看见的。”

    “可定好的事情,就是定好了的,我也不是不想通人情……”

    姜安宁笑着打断了人:“安夫人尽管放心就是。”

    “答应下来的事情,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做到。”

    “若真做不到了,咱们到时候一码归一码,该怎样赔偿就怎样赔偿,我绝无二话。”

    安夫人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似是完全没有想到,临到此时,这丫头还是如此硬气,可真是……

    她目光不由得在人脸上多停留了会儿,眼底隐隐浮现几分追思。

    跟那人是一模一样的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真是不知是好是坏。

    姜安宁察觉到人的视线,略略有些不适。

    她抬头望过去,与人毫无意外的对视,不免微微蹙起了眉,总觉得,安夫人像是在她脸上,去看其他的什么人。

    好生奇怪。

    似乎是感受到人怀疑的打量,安夫人轻笑着挪开视线:“既然如此,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她神色如常,大大方方的任由人打量。

    姜安宁瞧不出来什么,遂轻“嗯”了一声:“安夫人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吩咐,我便先回去医馆那边。”

    “好。”

    安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人,姜安宁却越发觉得不适。

    总有种像是被盯上,不太好的感觉。

    她微笑着施了个礼,扭头离开时,目光与在厨房中盯着这边看的段青山碰撞片刻。

    等出了朝凰绣坊,她抬头看了看正当空的日头,提脚走到旁边的街巷里头。

    段青山拿起抹布,擦了擦菜刀上水痕,将磨的锋利、光亮的菜刀,搁置回刀架子上,解下围裙叠好,放到旁边的柜子,看也没看在院子里的安夫人,面无表情的出了绣坊。

    紫苏瞧着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微拧了眉心,轻手轻脚的走到正在插花的安夫人身边,低声询问:“夫人就这么由着他出去?”

    安夫人剪掉一截花枝,偏过脑袋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您就信了姜安宁的那套说辞?奴婢觉着,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相信盛越闻畏罪潜逃的样子。”紫苏嘟囔了声。

    安夫人哼了哼笑:“你说呢?”

    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姜安宁根本就不相信,盛越闻没死,更不可能相信人已经畏罪潜逃了。

    “这丫头到底还是嫩了些,行事欠了几分火候,连装装样子都不会。”

    可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本来也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儿,总不至于这丫头,还会蠢到自挂东南枝,硬要说人是被她给杀死了吧?

    “那您……”紫苏声音微顿:“就也这样的都由着她?那段青山出去,肯定是去找姜安宁了,您那天与县令大人他们说的话,可是半点儿没有背着人,万一他出去以后乱说了什么……”

    刚刚那丫头临走前,与人交换的眼神,虽然隐秘,却还是被安夫人给瞧见了。

    “腿是长在他身上,他想出去,你还能拦着不成?”

    况且,也没有必要。

    紫苏犹豫了片刻,觉得就算不拦着,也该派个人过去盯着些。

    可瞧着自家夫人满不在乎又胸有成竹的样子,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况且,就是要她这样行事顾头不顾尾,才好呢!否则她要真是小小年纪,就行事老辣,连咱们不小心也要被哄骗过去,那咱们才真的要担心紧张,提心吊胆的呢!”

    安夫人似是瞧出她的纠结来,轻笑了声:“你若是闲心,不如去查查,这男人是为何在此处。”

    “我瞧着,他对姜安宁,似乎有些不一样。”

    紫苏忙道:“奴婢之前查了,这段青山,父亲早逝,是他娘一个人将他给拉扯大的。”

    “前不久,他娘过世,他无处可去,便主动找到了牙人五大娘做中间人,介绍他来这朝凰绣坊做了长工。”

    “奴婢打听了,之前那赵海在衙门前公开挨板子时,就是这段青山,与媒婆周一唱一和的,鼓动着围观的百姓,施压江家小少爷那个村里的人,将赵海一家子,给从族谱上除名并驱逐出村。”

    紫苏:“奴婢猜测,这事儿十有八九,是姜安宁安排的,她与段青山,大抵在此之前,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