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专士托的人是教育部人事司的司长印显平,一个很年轻的司长,也是一个有很大可能在近期更进一步的年轻显贵。
印司长和柳专士之间的交情就不提了,那是另一个故事,总之是比较铁的,这种铁不仅仅体现在利益上,更多的是在观念上。
顾宁领着刘广林来到柳专士跟前,柳专士早就起身,一脸开朗的笑容,恭敬地等在那里。
“刘秘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科技部连响集团的总裁柳专士;柳总,这位是我们主任的秘书,刘广林刘处长。
你要了解的,关于芯片投资这一块内容,目前是他在运作。
那你们先聊着,我还有点事!”
刘广林目送顾宁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这才笑着邀请柳专士坐了下来。
“柳总,大家都挺忙的,我们不妨长话短说吧!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柳专士看着刘广林自己站着,知道他刚才邀请自己坐下来的意思就是一个过场,于是,他也就站着说道:“刘处长,我就是想了解下这次米国ONGE投资公司的接访条件。
您知道的,我们连响其实一直在做国产芯片的研究开发工作,我们也想和这样的科技公司多接触一下。
一来可以了解最新的技术发展动态,二来也可以学习些先进经验。
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连响集团一个机会?”
真是聪明人啦!!
表面上看,他柳专士这是在争取一个和国外投资公司官方接触的机会,但实际上,他就是在明目张胆地试探中办对他、对连响集团、对科技部计算机所的态度。
这么明目张胆的硬话软说,刘广林怎么可能听不懂?
但是,刘广林在听懂了之后,又怎么可能会让柳专士得逞。
“柳总,目前中办组建接访小组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摸清楚这家公司是不是有投资芯片制造的能力。
这个方面你可能比较清楚,比方说能邀请有实力的公司来给我们建立无尘车间;能够建立一整套的无损搬运系统;甚至是引进接触式光刻技术等等。
只有搞清楚了对方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我们才知道他们有没有能力投资组建晶圆厂;
另一个当然是要摸清楚他们的财力。搞一个晶圆厂,尤其是在我们这个一穷二白几乎零基础的地方建厂,所需资本是非常庞大的。
这个你很清楚,真不是三、五个亿米金能搞得定的。
而这两方面,科技部都不方便直接出面。
第一个,也就是搞清楚投资公司的技术来源这一块,你们科技部一旦直接出面了,是不是太正式了?有没有审查投资商的嫌疑?
这个是事实,你和我都没有办法回避的事实。所以,中办必须排除掉投资商的这种错误的猜测。
第二个,摸清楚他们的家底,这一点就更不适合你们科技部的人出面了。
毕竟,你也知道的,芯片产业的投资政策就摆在那里,米国是不可能允许他们的公司搞合资的。
这样的情况下,我把你安排进接访小组,你甚至连和对方会谈的话题都不好找,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连响集团进不进这个接访小组的,有意义吗?”
柳专士很好地保持着微笑,专心认真地听着。
他当然听得出来刘广林语气里的不耐烦,但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谁都不喜欢被人情压着出来应酬。
所以,这位刘处长能够很好地控制情绪,详细地向他解释了中办这么做的原因,确实是在卖那位教育部印司长的面子了。
至于语气有点不耐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么年轻的正处级干部,有哪一个不是正心高气傲的时候啊!
这位刘广林能把自己的心气儿压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涵养功夫了。
这让柳专士对刘广林产生了些许的好感来。当然,这是真正的好感,不掺杂利益的好感。
正是有了这一份好感,让他在接下来的询问中就带着点小目的、小试探。
是的,柳专士就是这种人,一个典型的具有很强的恩将仇报性格的人!
要不然,他也做不出来把当初救了他们的倪光南院士,赶出连响集团的事情来。
就听见他问道:“这样的话,接访小组就只能是纯学术界的人参加了!
要是这真的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投资公司,第一次接触这么好的留印象的机会就浪费了;
而且,接下来要摸清楚这家公司的具体经济实力,也只能是地方政府能做的事情了,这个可就不可控了呀!”
刘广林听到这里,心里头的腻歪就不说了:唉,你不就是想问我接下来怎么安排吗,直接告诉你又有何妨?
现在不说,过一两天,以柳专士的能力也会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何必呢!
“嗯,这个接访团现在由倪光南院士牵头,从各个高校当中抽调一些对半导体方面有一定知识储备的教授们组成。
具体多少人,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就是学界做事的风格,主打一个不出格。”
柳专士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好一个“主打不出格”,真的把倪光南做事情的风格描绘到了骨头。
“至于摸清投资规模,这种事情当然是地方的责任了。”刘广林轻声地笑了笑,“我刚从京城市政府回来,所幸的是,市政府对我们还是很支持的。
刘广林市长答应下来,明天他亲自出马,会一会这个米国的投资公司。”
说到这里,刘广林没有再往下说,而是等着柳专士接过话题,还结束掉这场互有算计的谈话。
这个时候,要是刘广林主动提出来结束这场谈话,那是对顾宁的不尊敬,是在外人面前抹顾宁的面子,是得罪人。
柳专士见刘广林虽然年纪轻,但对社交往来的潜规则了解很通透,也就息了再观察下去的心思,主动提出告辞。
这一场会面,让柳专士今天一直提着的心也踏实了一些:只要不是中办的对自己、对连响集团有偏见、有成见就好处理。
不过,想到这里,他也为自己的过分谨慎感到好笑:自己也太把连响集团、太把他自己当一回事了!
就他这样的,怎么可能有资格让中办的人惦记呢?连响集团也没有这个资格!
想到这里,他回去的脚步都松快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