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政去的不是谁那里,正是章海林办公室。
来到门口,往里面一望,章海林正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自在且潇洒。
也是,目前整个园区估计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潇洒的。地位至上,没有人敢惹他。压力最小,没有纷繁的工作任务。原本洪东盛在任的时候,他还借助洪收拢权力,抓抓工作,自从洪出事,他似乎也看透了一般,开始躺平起来。这对林方政倒是个友好的结果,干起事来不用再蹑手蹑脚了。
其实,并非章海林看透红尘,放手不管了。而是他要为自己的后路着想了,洪的落马,他退休任职的事没有人可以为他冲锋陷阵了。但需要经党工委批准这个程序又绕不过去,与其再跟林方政对着干,搞得不愉快,不如退一步,修复一下关系,给自己的美好退休生活留一条大家都乐意的生路。
林方政敲了敲门,章海林闻声瞧了过来,发现是林,连忙翻身站起来:“是方政啊。”
这种突然的尊重和亲昵倒让林方政愣了一下,一阵一阵的不适应感。前些日子还在叫自己小林主任,今天直接叫“方政”了,仿佛二人已经成了亲密无间的战友一般。
“章书记,我有件事想跟你汇报一下。”
“坐坐坐。”章海林热情的招呼林方政坐下,“我给你泡杯茶。”
“不用不用,我喝点水就行。”林方政起身抢先到茶水台倒了杯冷开水。
要是让陈小婧来泡茶,我还能接受,你这亲自给我泡茶,我就得掂量掂量你是有别的目的了。这突然的殷勤,最是值得防备。
章海林也坐下,笑呵呵问道:“是什么事情啊。”
林方政喝了一口水,先从一个小事切入:“是这样的,政府办来了通知,明天上午8点半,政府常务会,我们园区有一个议题,就是那个发展规划,需要派人列席。他们通知的是主要负责同志列席会议,就是想请示一下,看你有没有时间参加?”
章海林拧开茶壶盖,喝了一口茶,扬起头慢悠悠说道:“这个嘛,以前涉及到我们的时候,一般都是主任去开的。哦,那个时候我一肩挑。现在虽然分设了,但你迟早是要一肩挑的。我看,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还是你去开吧。”
“可不能这么说。”林方政虽然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但这样提前许定自己要一肩挑的话还是少讲为好。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要更好,这人事安排从来是县委的事,你作为当事人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讨论,还坦然接受默认,过于自大猖狂,很容易引起领导的反感。
林方政继续说道:“人家通知的是主要负责同志,你现在还是班长,我可不能越俎代庖的。”
“怎么是越俎代庖呢。”章海林摆了摆手,“这本身也是行政工作一部分,你提前进入角色也没什么不妥。就这么定了,以后这样的会都由你参加。时间也快了,你也该多历练一下,进入角色了。”
章海林都这么说了,林方政也不再跟他在这个上面废话:“那行,有什么情况,我回来再跟你汇报。”
“对了,我这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什么事?”
林方政说:“是这样的。东盛这件事啊,想必章书记也有耳闻了,牵涉了园区一些干部和企业老板。这些人之间可能涉及行贿受贿的职务犯罪,目前J委正在摸查深挖。”
章海林没有否认的点了点头:“嗯,我听说了。园区干部就牵涉了四个,企业老板除了那晚赴宴的两个,还有七八个是洪东盛自己交代出来的。你说这个人,交通肇事也不是什么杀头的罪,搞得酒劲还没过一样,什么都往外说,一点都兜不住。”
这哪是洪东盛能控制说不说的,只要掌握你一点线索,把你往留置室一赶,没两天你就得竹筒倒豆子,交代得干干净净。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章海林有些疑惑,这些事跟林方政应该是牵扯不上关系的,怎么还主动来蹚浑水。
“问题就出现在这些老板身上,如果监委都以行贿追究他们,那对园区来说将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负面舆论打击,对我们接下来的招商引资都会产生致命影响啊。”
章海林听后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嗯,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把这些老板都抓起来了,肯定会对园区招商引资造成不良影响。我听说有两个涉及到的老板都已经准备出国去暂避风头了。”
“所以,我们是不是要想想办法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啊。”
“避免发生?”章海林笑了笑,“方政你在开玩笑了。这调查和处置都是县J委负责,园区又没有任何权力,我们能怎么去避免。”
“但是我们可以向J委去了解案情严重程度、去向领导做汇报,尽量争取将事情控制在一个较小的影响范围内。”
章海林摇了摇头,开始苦口婆心劝导:“方政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也是对的,园区出了腐败案,势必会对投资者的信心造成影响。但我们不能病急乱投医啊,这J委办案是最讲究保密,你要是随意打探,甚至去插手说情,是要担责的,你年轻气盛,千万别因此走错了路。”
在他看来,林方政要为了公家的事自己去蹚浑水,是绝对不明智的。可能是出于老同志的敬告,他还是劝阻了一下。
只是林方政又如何听得进去,继续坚持:“章书记,插手说情和合理关注的边界是什么?我也可以说我们是配合调查,把自己知道的案情、园区的内情现状、事件和人物的前因后果都跟J委讲清楚,这难道也是违规吗?”
章海林不禁皱起了眉,脸上笑容也消失了。不仅仅是在他看来,可能换成别人,都会认为林方政刚刚的这番话,看起来更像是是一种强行“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