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汤书记在家里坐立不安。
看着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汤洋好几天都没回来了。汤立业问老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事?”
“我刚刚打过电话,他说快了!”
汤立业黑着脸,“外面这么多关于他的传闻,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叫他马上回来,给我交代清楚。”
“还能干什么?年轻人,除了上班,不就是唱歌跳舞。”
“成天无所事事,醉生梦死,成何体统!”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真拿他不当自己的儿子?”
汤书记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恼火了,“慈母多败儿,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三年前那桩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外面传言,调查组已经介入,说不定哪天就查到他身上去了,我看你还怎么惯着他。三十岁的人了,成什么样子?”
提起三年前的事,汤书记老婆叹了口气,“那个陈燕有什么好的?汤洋怎么就这样傻!”
汤书记气死了,“再给他打电话!马上给我滚回来!”
汤夫人只得又拨了一次儿子的电话,电话响了二遍,才听到汤洋的声音,“妈,你跟老爸说一声,我在外面,今天不回来了!”
汤夫人握住话筒,“他说今天不回来了!”
砰——!
汤书记拍着桌子,“今天不回来,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挂了,汤书记气乎乎的冲进了书房。
同一时间,正在紫荆园包厢里喝酒的汤洋,突然接到一条短信。
“逃——”
整条短信,只有一个字。
汤洋心里突突地一跳,立刻站起来走出包厢。
刚刚来到窗口,远远望着一队队闪烁不定的警车,正朝这边云集而来。汤洋大惊,迅速闪进安全通道。
十几辆警车开过来,几十名荷枪实弹的武警,踢开了包厢门,“不许动!”
突如其来的武警,如神兵天降。
所有人都傻眼了,乖乖的把手放在脑后,蹲在地上不敢动。
“汤洋在哪?”
“他刚刚出去了!”
“报告队长,没发现汤洋!”
“报告队长,没发现汤洋!”
接连几个小分队都来报告,没有发现汤洋的踪影。
队长把手一挥,“继续搜!”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阵声音,“没有发现目标!”
紧接着,另一个小分队也打来电话,“报告队长,涟水山庄同时没有发现目标!”
好几个汤洋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
消息传到杜小马的耳朵里,杜小马沉着脸,“怎么可能?这次行动如此迅速和隐秘,汤洋怎么会跑掉?”
黎小敏问,“接下来怎么办?”
“去汤立业家里!”
“这样不妥吧?”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什么妥不妥的。”
杜小马大步而出,余理和黎小敏紧跟其后,三人一同进了电梯。
“铃铃铃铃铃——!”
汤书记家里的电话响起,汤夫人接了,电话里传来谢毕升的声音,“大事不好了,市武警支队特别行动小组,到处在抓汤洋。”
“什么?那汤洋呢?他哪里去了?”
“不知道,听说没抓到。估计是事先得到风声,跑了!”
汤书记从书房出来,汤夫人急了,“立业,怎么办?市武警支队派人来抓汤洋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汤书记顿时就愣在那里,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汤洋这浑蛋根本就没干好事。
“叮当——叮当——”
门铃响了,汤夫人急着大喊,“立业,怎么办?”
汤书记一脸死灰,“开门吧!”
他们家的保姆把门打开,杜小马率先走进来,“汤书记,很抱歉深夜打扰你。现在我们怀疑汤洋跟多宗刑事案件有关,这是拘捕证,希望他能自己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汤书记的目光落在拘捕证这三个字上,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他不在——”
杜小马也不强求,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何县长一宿没睡,伍秘书小心翼翼地陪着,“县长,抓捕行动已经开始了。”
何县长靠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声,“治标不治本啊!”
伍秘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问。
琢磨了一会,他试探着问,“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小顾,问问情况!”
何县长摆摆手,伍秘书就退下去,给他倒了杯茶过来。
抓捕工作依旧在进行,汤洋就象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据包厢里的人说,他刚刚还在,不知怎么回事,跑出去就不见人了。
杜小马猜测,他是得到某些人提供的消息,提前开溜了。
抓捕工作一直进行的凌晨,还是没有看到汤洋的影子。整个安平县都炸开了锅,调查组竟然敢拿汤书记的儿子开刀,这说明什么?
安平的风向要变了,一些人开始在心里,悄悄的打起了小算盘。第二天一早,县政府一把手办公室,霎时热闹了许多,前来汇报工作的人,一波接一波。
顾秋上午没去上班,他约了李沉浮。
还是那家茶楼,还是那个包厢。
李沉浮的形象,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顾秋打量着他,可李沉浮的目光,始终不肯与他正面接触。顾秋喝了口茶,“是你给他报的信?”
李沉浮不说话,顾秋道:“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恨他吗?如今他要落网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李沉浮抬起头,“就这样太便宜他了。汤立业有的是办法,当年能让他出国,现在就能让他安然无恙出来。”
顾秋看着李沉浮那张被头发遮住的脸,“我明白了。你是故意让他逃走,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李沉浮恨恨地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成了一个废人,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你说我能放过他吗?”
顾秋抽了口烟,“让法律制裁他,是最好的办法。”
“可汤立业还没倒,只要他不倒,汤洋就永远都会逍遥法外。”
顾秋沉默了,现在花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搞掉汤洋。象汤立业这样的人物,正处级干部,县委一把手,哪能轻易让人扳倒?
他对李沉浮道:“做人,不要被仇恨蒙了双眼,适可而止!”
李沉浮重重地放下了杯子,“不行!如果你不想再帮我,我自己干!”说完,他就推动轮椅,朝外面走了。
顾秋虽然曾经发誓,要让他们汤家完蛋。
但他还是很理智,知道凭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扳倒一个县委一把手。能让汤洋绳之以法,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李沉浮的心思,更恨,更辣。
当然,从他的角度上讲,完全可以理解。
一个被别人害得家破人亡,连自己都成了残疾的人,有什么做不出来?
但是在扳倒汤书记,实在是难上加难。
由于最近顾秋得罪的人太多,他也没往陈燕那里跑,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对陈燕不利。象谢志远这种人,他要偷偷弄点什么出来,的确很容易。
回到家中洗了澡,给陈燕打了个电话。
“陈燕姐,那个匿名电话的事,去查了没?”
陈燕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那模样显得有些庸懒,“没呢?这两天很忙。”
“那我抽个时间,去帮你查一下吧!”
陈燕道:“不,不用了。我已经找了朋友帮忙。”
顾秋哦了声,“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随时保持联系。”
陈燕嗯了声,“我明天要去大秋乡,叶总那个项目,马上就有头绪了。”
大秋乡离县城几十里远,顾秋又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陈燕抱着枕头,望着电视发呆。
有个男人关心就是好,唉!只可惜——!
陈燕有些郁闷了,“为什么自己当初这么笨,明明喜欢,却又要把他推向别人?现在陷入这种三角恋情中,怎么办?我到底是退出来?还是继续与他保持这种关系?”
真要是这样,岂不是又对不起从彤?而且自己还得甘心做小。
按理说,自己是顾秋的第一个女人,为什么委屈自己做小?哎呀!我真是笨死了!
想到从彤那模样,她肯定很喜欢顾秋了,虽然陈燕还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展得怎么样了,可从彤的眼神,分明就是透着对顾秋的眷恋。
感情的事,一旦拿起,就很难放下。
有人为了情,甚至不惜牺牲一切。
也有人为了情,冲冠一怒,溅血五步。
更有人为了情,烽火戏诸候,丢弃江山权力。
古往今来,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豪杰,数不胜数。
陈燕的心思,越发复杂起来。
如果可以,我能做你一辈子的情人么?
陈燕心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妻子,是一个家庭不可分割的主体,而情人,则有那种放荡不羁,缠绵悱恻的柔情。情人可以成为知己,也可以充当一个妻子的角色,更可以成为他心里割舍不去的永恒。
对妻子的情感,大部分转化为亲情,时间可以让之变得麻木而被动。情人,却是一种永远都无法替代的驿动。因为情,永生不灭。
陈燕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语道:“既然喜欢,又何必在意身份?自己是一个已经离了婚的女人,哪怕再完美,终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随缘吧!我的小男人!”
摊开手来,落在沙发旁边上的电话机上,又让她记起了另一件事。
匿名电话的事其实她已经去查了,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李沉浮。
因为李沉浮大多用家里的电话,陈燕在想,李沉浮究竟想干嘛?
想到自己与李沉浮之间的恩怨,如果说前期是一种甜蜜,那么后期,就是一种折磨。对他,对自己,对整个李家,都是一种折磨。
生命的精彩,或正在于此。
陈燕的生命,就是由这两段恋情,构就了她整个人生。
对于李沉浮的遭遇,陈燕猛然发现,自己遇上顾秋,她对李沉浮的感情,更多的是同情。
这对李沉浮来说,是既可悲,又可叹之事。
男人不需要同情,可他现在的一切,还留下什么?
陈燕一直在心里想,他打这个电话,又是为了什么?每什么每一次都不说话?或许,李沉浮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难道自己对陈燕,还有爱吗?
陈燕穿了衣服,拦了一辆人力车,又一次来到县政府老家属区。
还是那个老地方,整个小区都亮着灯,只有李沉浮住的一楼,黑漆漆的。偏偏他对面的主人,早已经搬走,留下他们母子,彷徨度日。
陈燕对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是现在,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家还是那个家,人还是那些人。
推开门进去,一股发了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燕皱了皱眉头,真不敢相信,他们母子是怎么过的。
打开灯,李沉浮坐在厅里,这是他一惯的位置。偏偏这个时候,李沉浮手里拿着电话机,正准备拨号。
房间里的灯一亮,李沉浮本能地提起头,四目相对。
两人的目光中,都闪着一种复杂,说不清楚的神色。
“别打了,她不在家。”
陈燕的声音很低。
李沉浮扔了电话,推动着轮椅,朝卧室里走。
“李沉浮!”
李沉浮愣在那里,背对着陈燕。
“你还来干嘛?”
李沉浮的语气中,没有半丝情感,陈燕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口气。或许,她对李沉浮心里还有一丝愧疚。毕竟她已经跟顾秋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
陈燕道:“汤洋已经出事了,马上就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有些事情,你也不必太在意,能放就放下吧!”
李沉浮听到这句话,火气格外的大。
“你是来替他求情的?是不是你已经跟他苟合在一起了,滚,滚,我这里不需要你的怜惜。”
李沉浮指着门外,“滚!”
陈燕没有动,“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是哪种人?三贞九烈的贞洁女神?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吧!陈燕,我告诉你,这种仇恨,永远都不可能放下。除非,除非他汤洋也跟我一样,成为一个没有用的废人,除非,他老爸也死于非命,除非,他也跟我一样,家破人亡。”
“你别这么激动!”
“我不激动,我只是恨!恨自己无能。否则连你也替他说话,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就知道,汤家的手段,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这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李沉浮指着门外,“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