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天气真的挺冷的。这个时候供暖季已经结束了，而外面的气温通常也就只有十几度。甚至今年的气温更有些反常，今天的天气预报，好像只有区区的五度。
老龙湾这边因为海风有些大，所以现在更是人迹罕至。虽然今天是清明假期，现在却没有人愿意去海边吹风遭罪。
天气有些阴沉，不断有浑浊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浪花飞溅，水雾随着冷风还是扑面而来。
高斌紧了紧衣领。
他站在这个悬崖边上已经十几分钟了。看着脚下二十几米深的海面，大海仿佛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等着吞噬他。他其实是有些怕的。
二十多岁那年，他也是在这片海域钓鱼的时候落水了。那次差一点被淹死。幸亏有其他的钓友及时施救，他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就落下了晕水的毛病，再也不敢下水游泳。就连去澡堂子洗澡，都不敢躺在池子里面泡澡。
“算球，这辈子没希望了。老婆离婚，儿子躲得远远的对自己不闻不问。人生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妈，奈何桥头站一站，儿子这就来了！”
他一狠心，闭着眼睛就向前扑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呛进了肺子里面，窒息的滋味真特么的不好受。这还不如一头摔在礁石上痛快呢！
高斌觉得自己太衰了，死都死得不痛快。
哎，不对呀，怎么觉得自己被人抬起来了？
他想睁开眼睛，却觉得呼吸困难，大脑一片混沌。耳边有些嘈杂的声音，可是根本就没有力气抬起眼皮子看一眼。
“我艹，谁特么给老子做人工呼吸呢？嘴巴真臭，至少二十年的老烟民！”
高斌也抽烟，只是后来一无所有了，哪有脸跟父母要钱买烟抽？所以干脆一狠心戒了。这也是他这辈子做过的为数不多的让自己觉得挺牛逼的事情。
三十多年的烟龄，说戒就戒了！
“特么的多管闲事，让老子痛痛快快的死还不行吗？”
他在心里疯狂地吼叫着。
还别说，这个施救的人随后就停止了人工呼吸。
高斌放心了，这下子老子总算是能死了……
谁知道下一秒，就觉得自己的胸骨被大力的按压着。
“我艹，我艹，真特么有劲。老子的胸骨快被压断了！”
高斌痛得想喊，一张嘴却“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好了好了，吐出来就有救了……咦，还有条小鱼。”
“你看，脸色都缓过来了！”
“老牛，不愧是做过赤脚医生的人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听着好几个声音在耳边聒噪，气得直想骂人。
“老子刚才站在这里那么久，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现在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姓牛那个，你特么能不能先刷个牙？”
高斌想到刚才居然被一个男人嘴对着嘴……
“呕……”
他一歪脖子，又连续吐了好几口。
这下好了，本来今天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里面全空了！临了老子还是个饿死鬼！
不过，肚子虽然空了，但是，身上的力气却回来了几分。至少眼睛能睁开了。
“老子看看都是谁在多管闲事！”
他抬眼望去，身边站着五六个男人。有几个人手里拿着鱼竿，看样子年纪都不小了。其中一个秃顶的男人，满脸的皱纹，笑容可掬的在一旁盯着他看。
“呕……老子要不要这么惨？寻死不成却被这个老家伙亲嘴！”
他又想吐，可是干呕了几下，啥也没吐出来。
“小兄弟，你没事了吧？”
那个老牛抹了一下地中海发型的头顶，弯下腰对他说。
“谢谢……”
高斌有气无力地说道。
其实他在心里疯狂的骂着。
“老子现在家也没了，还身无分文的。你把我救活了你特么养我？”
“小老弟，我刚才就提醒过你，这一片礁石上都是绿苔。怎么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老牛还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
“小老弟？你跟谁俩呢……”
高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好歹也是奔六的人了。
他侧了侧身想爬起来。这是他的本能动作，因为右腿膝盖根本不敢吃力。而且大腿肌肉也萎缩了。
“斌哥，真的是你呀。你没事吧……”
人群里忽然挤进来一个人，冲着他大声的喊道。
“刘……衡？”
高斌眨眨眼看清了这个人。可是，他一下子懵圈了。
“咋回事？你小子怎么还没死？而且……”
刘衡是他同学刘丽的弟弟。这家伙也爱钓鱼。只不过装备很垃圾。有时候会跟他借鱼竿。
他分明记得这小子十年前就因为酒后驾车撞死了。怎么现在不但好好的活着，还这么年轻……
“嘿嘿，斌哥，我不就是弄坏你一根路亚竿吗？不至于这么咒我吧！”
刘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不过，他也知道钓鱼的人有多爱惜自己的鱼竿。何况那根竿子还真的不便宜。
“啥？路亚竿？”
高斌听到这句话脑袋里“轰隆”一下。
这件事情他还真的记得。而且，眼前的情景根本就是当年他钓鱼落水后的样子。
那个老牛他也想起来了。后来父亲还亲自去他家里表示感谢。送了茅子华子各一件。
“嘎……”
高斌的脑子宕机了，头一歪又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
床脚处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跟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说着什么。
男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一头精干的短发，侧面看鬓角有些花白，
女的也差不多有一米七左右。齐耳的短发，穿着蓝色的职业套装。
“妈……”
他只喊出一个字，泪水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现在他确信自己真的是重生了。
“哎哟，我宝贝儿子可算是醒了。”
老太太……不，高斌分明看到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是自己母亲还没退休时的模样。
母亲两步就跑到了床头，一把抱住他哭了起来。
“哎，不至于吧。说你是个妈宝男，你还真是。”
穿白大褂的医生也走了过来。
“你就是喝了一肚子脏水，惊吓过度。打两天消炎针也就没事啦。至于抱着阿姨哭鼻子吗？”
高斌认得这个医生。她是老妈单位一把手蔡局长的女儿蔡欣。年纪比自己大一岁，长得挺漂亮。
都在体制内工作，两家人算是很熟悉的。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老妈有心撮合他俩搞对象。可是，那年端午节，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后来就没了下文……
“老子……我是眼睛灼得慌。谁哭了？菜心儿咱们熟归熟，不许你诽谤我！”
他从老妈的怀里挣脱出来说。
他记得蔡欣后来嫁给了一个军人。可惜，没过几年她丈夫在一次抗洪抢险过程中牺牲了。她父亲那时刚退休，却被人举报而入狱……
蔡欣随后也辞职离开了这个城市。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高叔，我觉得他脑子也进水了。还需要多住两天院，做几项检查。”
蔡欣对高爸说道。
虽然没能成为他媳妇。可是，后来高斌也没少麻烦她。而且她特烦高斌乱给她起绰号。
谁让她在妇产科工作呢？
那几年他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其实背地里跟几个朋友玩得有点凶。几任女朋友陆续意外中招。不想去民营医院冒险，只好偷偷找她帮忙处理。
而且，找她最大的好处是只需要花几百块钱就能解决大问题。还是用那种“无痛可视”的先进设备。
如果正常缴费，至少需要几千块。而民营医院要接近一万块。
不过，钱是省了不少。高斌在她眼里自己也彻底成了渣男！
“你一个妇产科实习医生，有啥权利？”
他记得当时确实是这种情形。蔡欣是从妇产科赶过来帮忙安慰父母的。不过，那次两个人可没像现在这样斗嘴。
“这么凶，小心点找不到老公。”
他愤愤不平，凭啥你看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