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来人是谁?原来是燕自立,众人一时惊喜。
燕自立两眼雪亮地向大家抱拳行礼。
秦时月马上站起来迎接,说:“燕大哥,这个天还下山来,一个人吗?我正想明后天上山来找你呢。”
燕自立说:“谢谢贤弟!我也不气了。庄外还有五名弟兄,让他们一起进来好吗?”
紫苏说:“啊呀燕叔叔,你这是什么话?本来就是一家人啊!大冷天的,怎么能让弟兄们在外面吹风呢?快请进,请进!”
周止泉点了点头,说:“紫苏讲得对,自立你太见外了,快叫弟兄们进屋。”
燕自立听了,向外面高喊了一嗓子:“弟兄们,进来吧!”话音刚落,只听得脚步声响,五名汉子携着一阵劲风刮进了屋子。
他们一个个身材健硕,精神抖擞,让秦时月等人看了好生欢喜。
时月与他们一一握手。
白苏见了,忙说:“那我去跟程妈说一下,让她多准备些饭菜。”
“程妈?”秦时月下意识地反应过来,问了一下。
“是的,是我的奶妈,叫程暖,窄流渡口人。上回大雪天,秦大哥与小薯黎洲执行公务,还是她弟弟程饱撑的船。
陈暖阿姨每个月都会进来住几天,帮衬我们做些家务,为爷爷做点喜欢吃的点心,如麦糕啊,甜酒酿啊,等等。今天她请了弟弟程饱在为爷爷烧八珍酒。”
“哦,”秦时月沉吟了一下,“暖啊,饱啊,这姐弟俩的名字倒有些意思。”
“农民伯伯苦啊,一辈子就图个吃饱穿暖的,哪像你们当官的,饱汉不知饿汉饥。”紫苏“嗒”地一下蹦过来,蹲在秦时月面前,像那只黄山上“观海”的顽皮猴子一样,眨巴着眼睛说。
祭供完毕,大家坐下来准备吃饭。
白苏对程暖说:“程妈,你弟弟不是在为爷爷烧酒吗,请他过来一起吃酒。”
程妈说了声好,过会回来说,村里人等着她弟弟回去烧过年的酒,所以程饱等不及吃饭,赶回去烧酒了。
众人便各拣位置落座。
大家难得团聚,加上刚新酿了“八珍酒”,还来了新老朋友,一时好不欢喜。
这吃酒的人都知道,热的烧酒,味道是最好的。又逢大雪天,正是喝酒聊天的时光。大家轮番向周老爷子敬酒,气氛分外热烈。
程妈不喝酒,只吃饭,所以很快就吃好了。过一会,她牵着一头小毛驴过来,在门口跟大家道别,说家里和亲戚小姐妹们要备土特产等年货,比较忙,也得先回去。
大家让她路上小心。
小毛驴驭着女人,温驯地迈着小步,“得儿得儿”悠闲地开步,可把秦时月乐坏了。
周紫苏眨巴了几下眼睛,看着时月,说:“团长大人,您乐什么呢?”
周白苏说:“可爱呗,那小毛驴,还有那小碎步,还有媳妇儿回娘家……”
时月看一眼周白苏,说:“你咋这么懂我?是啊,太可爱,太有意思了……可这样子的走,可能得天黑才能到窄流吧?”
“什么意思嘛,你们!”紫苏突然起身,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啪嗒”一掼,脚步重重地蹬着地往外走去。
秦时月不解地看看师父和燕自立他们,燕自立挤眉弄眼地直乐。师父将头一扬嘴一努,示意他快去追。时月呼啦一下就追出去,在一个墙角拦住了紫苏。
紫苏看着时月,眼泪珍珠似地扑落落就下来了。秦时月一急,双手禁不住就握住了紫苏的手。自小到大,他只见过自家的姐妹哭,没见过人家的姑娘当着自己的面哭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急得两只膀子直摇。
紫苏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突然破涕为笑,在他胸口上连捶好几拳,说:“懂你懂你懂你,到底谁更懂你……”
时月说:“啊呀,原来是为这个。白苏是你姐啊,又不是外人。自家人之间说说体己的话,你也在意?你还是你,无人可以取代的你——快乐、活泼、聪明、美丽的周紫苏!”秦时月用责备的眼光看着她。
紫苏见到时月有点情绪,就开始服软,说:“也是,是我太小家子气了……可我就要你对我特别好,比任何人都要好……”
秦时月说:“好好好,我现在知道了,有的人就是喂不饱。”
紫苏含羞而笑。
两个人牵手回来。直到门口,秦时月才意识到什么,放开紫苏的手。
这一幕,早被里面的白苏看到,这当姐姐的脸,一下子黯淡下来。可做姐姐的毕竟是姐姐,很快就调整过来,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起身为妹妹挟菜,打趣她小心眼小性子,还没长大呢。
紫苏被白苏一说,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忙着为爷爷和人们筛酒。
接下来,大家重新落座筛酒,开始互相敬酒,个个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差点就把餐厅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秦时月把最近破获的敌特案介绍了一下,简单地讲了一下侦破的经过,众人听了都拍手叫好。
燕自立斟满酒,说:“我代表新四军武工队,向勇敢机智的国军团长表示敬意!”说完一口将碗中酒干了。秦时月也饮了一碗作为回礼,大家一时鼓起掌来,于是吃酒谈天,气氛更为热烈。
这顿饭一吃两吃,竟然与晚饭连在了一起。紫苏不停地搬来酒坛,白苏则不停地撤去空碗,再去厨房烧了新的菜肴过来……秦时月不
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斤八珍酒,兴致一来,就把在燕落村听到的诗念给大家听了,众人听了,啧啧称奇。
燕自立说:“这首童谣传了几百年了啊,到底只是传说还是真有其事,我看也到了见分晓的时候,得弄个水落石出才是。”
周老先生说:“是啊,这个任务,就落到你们这些青年豪杰身上了……”说完指着壁上的木壳挂钟,说时近子时,让大家各自歇息为好,说完先自回房,大家一直送到楼下才回。
此后,燕自立一行六人也告辞而去,说要宿浮云岭去,明天一早还要运一批过年急用的山货药材去闽西。时月说,那上黄天荡一事,他就见机行事了,不再等燕大哥。燕自立再为时月讲了一回上次上黄天荡走过的线路,与弟兄们离去。
秦时月与师妹们送至药庄门口。年轻人们喝了酒,高声道着再见,在静夜里传得很远。等到时月与白苏、紫苏姐妹各各回房,已是午夜。
因白天赶路,又兼酒多,秦时月这一倒头,便入了醉乡。
约莫三更时分,见隐约有一女子冲到秦时月床前,柳眉倒竖地大声喝斥:“秦时月,你大难临头,怎么还在睡觉?还不快跑!”
秦时月定睛一看,原来是扈小芹,心想,她怎么来了?从哪里过来?怎么会知道我在药庄?怎么会认识山坳里的屏峰园?对了,她不是已经躺在石马岭了吗,怎么还能起死回生?他一激灵,刚想发问,却见对方手中的马鞭照着自己的脸蛋呼啸而下,于是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将头向后一仰。
只听“咚”的一声,秦时月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床的靠背上,痛得他伸手直摸,猛然惊醒,方觉不过是南柯一梦。他一摸额上,湿淋淋的全是汗。
旧檀有《雪村》诗相记:
大雪到山村,
野无蓑笠翁。
围炉把盏坐,
烈酒一杯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