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王振打量着手心中那枚粉色的碧玺戒指。他心里清楚,这可不像朴总管说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种海外来的宝石,如今在市面上的价儿可热着呢!“朴总管很难不让人敬佩呀!”王振心中暗叹一声,忽然又想道,“据说,当年爹的地位比朴总管还高,怎么现在反而落的这个下场呢”路,都是自己走的!王振前脚刚走,后脚王八耻就仔细的梳了头发,换了新衣裳。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吃着汤圆。吃了几个汤圆,又扒了个橘子,细细的吃着。砰外边陡然烟火响,把半边天空照亮。同时,也照亮了王八耻那张带着半条泪痕的脸。“二月了”他嘴里嘟囔着,“年过完了,要吃小米面糕枣糕,用油煎着吃自老太妃走了之后,宫里就不提枣糕了”“花圃的菊花牡丹要摆出来透风,把主子们的貂皮狐狸皮收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迎春,要吃芦芽汤,膳房收拾河豚月末吃桃花仙”“三月换罗衣,万岁爷喜欢看海棠要赶在绿叶出来前收拾亭台水榭,花园子吃笋鸡吃凉糕,万岁爷喜欢吃糍巴”“到了四月穿纱衣,牡丹花开了吃樱桃,包鸽子酱饭包儿”作为曾经的内廷大总管,那些内廷特有的饮食和风俗,不住的浮上心头。就好似,一幕幕就像刚才发生的一样。“我蠢呀我好蠢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我为了什么呀”砰!又是炮响,火光照亮了王八耻一整张,泪流满面的脸。“皇上”王八耻哭道,“奴婢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真没脸活着了”哭着,他站起身,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出门。“您老这是”远远的,就有值夜的小太监过来。“我上楼,看烟花”小太监诧异的抬头,“这哪有楼呀”再低头时,一声惊呼,“哎呦”噗通远处,正朝这边回来的王振,突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快来人呀,王总管跳井啦”砰砰砰,天空中的焰火,越发的热烈。一闪一闪,绚丽多姿。“按住他”朴无用冷着脸,深深蹙眉。“呃”王振嘴里发出野兽一般沙哑的嘶吼,却被几名兵丁死死的按着,动弹不得。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前方。“朴总管,老王总管本就只剩下三分一条命,这么冷水一激”一名把总甩着手上的水站起身,低声道,“走了!”曾经不可一世的乾清宫大总管,静静的躺在地上,面色铁青双眼紧闭。朴无用叹气低头,吩咐道,“找间屋,先停着”说着,回头吩咐徒儿,“吩咐下去,找一副好寿材!”“呜呜”忽的,王振怪叫着挣脱兵丁按着他的手。疯子了一样冲了过去,“爹”噗通!他倒在了王八耻的尸首边上,然后红着眼,咬着嘴唇,肩膀剧烈的颤抖。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不住的滑落。“节哀吧!”朴无用上前,拍拍他的肩。“呜”众人目光陡然一惊,却见王振猛的一甩胳膊,压根就没搭理朴总管。“这厮”“哎!”朴无用摆手,制止了要动手的把总。“爹儿子呜呜呜”王振咬着嘴唇,鲜血淋漓。“干啥呢,要把自己肉咬下去呀,你这就是孝心呀”朴无用冷声问道,“你孝心那你跟着去吧!”唰,王振陡然抬头,目光不善。“这时候你来孝顺劲儿了”啪朴无用直接一个大嘴巴扇过去,“你跟谁耍呢”“你他妈不把自己自己阉了装他妈大孝子,你爹心里能憋着一口气吗”“你是孝顺了,你能理解你爹那份心吗”“你这是心里有怨还是心里有恨”“告诉你,就你爹犯的事,死八百回都不多!就他犯的事,把你们全家都放杠子里杵成酱都不冤”“他能捡一条命,能在这还像个人似的活着!能让你们这些侄男弟女不遭受连累,已经是天大的恩了!”“他现在这么走了,是他的福气!”“起码他不应看着自己儿子,天天在眼前伺候着!他一看见你,就想起他自己把自己好好的家,硬是给折腾得家破人亡了!”“杂家要是他,早死了!等不到今天”“别说求您了,别说了”王振不住叩首,哀嚎道,“呜呜呜,别说了!”“你要是个爷们起来,把眼泪擦了!”朴无用又道,“找个干净毛巾,给你老子擦擦身子手脚指甲剪剪,头发捋捋,给他换身新衣裳,让他干干净净的走!”说着,正色道,“那才是当儿子的担当!”而后,又道,“小子,记住喽!人这辈子,路,都是他妈自己走的!”只一夜,似乎就开春了。冬日的凉气直接被暖阳驱散,只有满地的烟火炮仗皮儿,提醒着人们,佳节刚过开春还远。唰唰唰应天府的差官们,在扫地声中沿街巡逻,不住的告诫。“各位街坊,那炮仗皮儿呀,千万别拿家烧火去万一有没炸的,塞您家灶坑里,轻则一顿饭崩没了,重则您半边脸崩没了。后街,老刘家儿闺女,如花似玉大美女,去年就捡了这些东西烧火,诸位猜怎么着嗨崩成母夜叉啦!”“真的,到现在都没嫁出去!她老子整天在城门口转悠,琢磨弄个外地小伙回去当上门姑爷呢!”差官们特有的幽默,让街坊邻居们开怀大笑。“呵呵”差官那满口胡咧咧,让街边一家早点铺子中,便衣打扮的朱允熥也笑了起来。“这寻街的差官,抓捕盗贼的本事可能差点!”朱允熥出宫,李景隆必在身边。他把一根刚炸好的油条放在朱允熥的面前,又摸摸豆浆碗的温度,从袖子中掏出半袋绵白糖来,小心的倒进去,用筷子调着“但是呀,这嘴皮子功夫必然利索”说着,忙道,“豆浆油条您趁热”朱允熥把油条掰开,放在豆浆里泡着,笑道,“嘴皮子利索也是能力”“您圣明!”李景隆竖起大拇指,“街坊邻居呀,还就得着嘴里子利索的才能吃得开!那些上岁数胡搅蛮缠的老头老太太,就喜欢这样的!要是耍横嗨,您是没见着,那些不讲理的,能把人气死”“就好比西骡马巷,应天府要在那修茅房,刚卸下来的砖,当天就让几个老头给偷了!官差找了去,说你们这是偷,官府要修茅房的!您猜几个老头说什么”“嗯!”朱允熥吃口泡软油条,嗯了声。“官府修茅房还不如老子修间房老子自己修,不用你们官府出钱,你们还说老子偷东西,信不信老子去大明门下面叩阙去告你们”李景隆摊手笑道,“没天理了!”就这时,两人联袂,从外边进来。左边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何广义,右边的朴无用。两人便装,在桌边坐下。“爷昨个晚上”朴无用低声道,把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朱允熥放下筷子,再无吃饭的心情。他从没想过让王八耻死尽管,王八耻真如朴无用所说的那样,死不足惜。“哎知道了!”朱允熥淡淡的说道,“人死债消”边上,李景隆看了眼何广义,忽开口道,“皇上要说王总管也是有福气的,他那儿子真是大孝子!”朱允熥又是沉默许久,“亦失哈即将去辽东,朕身边没人,这个王”“王振”“嗯!”朱允熥对朴无用点点头。后者起身鞠躬,转身出去。而何广义则是心中一惊,李景隆却是心中冷笑。秒记住小说:........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