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刚宅子的前院,挨着花圃的亭子中,简单的摆着几样小菜,炭炉上咕噜噜的煮着黄酒。
两名都姓李的大明重臣俱是一身便装,相对而坐。
“关于皇上给的新差事,在下有几点不解,还请公爷解惑!”
李至刚是一边倒酒一边开口,顺带着还看了一眼李景隆的脸色。
后者捏着几粒蚕豆,慢条斯理的送进口中,闻言微微一笑,“以行且说来,解惑不敢当,或许旁观者清倒是能查遗补缺!”
李至刚郑重的开口,“皇上把课税司还有海关司都给了在下!”说着,他又观察下李景隆的脸上,才继续开口道,“乍开始,在下是欣喜若狂。可是从宫里出来,心思稳定下来之后才发现,到底要怎么才能把班子搭起来呢”
李景隆是一边听,一边心中思量。
这就是李至刚最大的短板,手下人!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李至刚身边是有那么小猫三两只,可都上不得台面。而且为官以来,也从没有独掌一部,挑过大梁!
现在他手里没人,没人帮他把最基本的构架搭起来。
“户部那边您也知道,张部堂.....”李至刚冷笑摇头,“户部的能员干吏他都看得死死的,是绝对不会分润给我的....”
“这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老张不是那样的人!军国大事绝对拎得清!”
李景隆依旧是一边听,一边心中琢磨,“但凡你开口,老张头那边必定鼎力相助,要人给人!!应该是你,本身对老张头就防备着,觉得跟老张头要人,容易被人加塞进眼线。所以,你这既是小人之心,又是恶人先告状!”
“其实这个事,主要还是要人!”
李景隆扔了手里的蚕豆,擦了擦手开口道,“这两个衙门所要用到的人,还不是一般人,都必须精通各种税收计算,通晓海关商贸的官员....”
说着,他看看李至刚,“既皇上放手让你以行挑大梁,京中没有这样的人,从地方上选拔就是了,有什么为难的”
李至刚苦笑,“在下何尝没想过从地方上调,可是大明财税最多之地江南四省的官员们,谁不恨我”
李景隆又捏了几粒瓜子,心中暗中,“秦桧还有仨朋友,你他娘的比他还臭!”
“公爷!”李至刚看李景隆默不作声,正色低声道,“在下是真心请教!”
咔,咔!
李景隆吐了瓜子皮,喝口茶顺了下嘴里的瓜子仁,然后沉思着说道,“没人还真是个大问题!事都得人来干!”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笑,“其实也简单!”
“在下洗耳恭听!”
“既然皇上把课税司和海关司独立出来了,又都交给你,本来各地海关的官吏,还有各地课税司的官吏,就都得听你的呀”李景隆笑道,“在户部翻翻这几年缴税最多最利索的那几个地方官员们的履历,然后直接调到京师来!”
李至刚眼睛一亮!
地方官调任京师那是绝对的高升,他把这些人从地方上选拔到京师当中,等于给了这些人大好前程。
那这些人焉能不感恩戴德!
如此,自己就有了一批铁杆的嫡系。
“但是呢!”李景隆话锋一转,“毕竟这些人你也不是太了解!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对对对!”李至刚频频点头。
“而且全依赖他们更不行!所以你的手底下,必须有知根底的,真心能给你搭把手,还能上下调剂关系的人!”李景隆又道。
“在下夹袋里也倒是有那么几位....”李至刚沉思道,“可是他们都没怎么和税收海关等事打过交到!”
“不不不,能给你搭手的人,也别从京官里挑!”李景隆摆手,“京官都油.....想的多做的少,太过察言观色明哲保身!”
“也从地方上调....可地方上在下是真没有熟....”
说着,李至刚忽然心中猛的想起一个人来。
“可是有人选了”李景隆笑问。
“在下倒是有个知交好友!”李至刚缓缓道,“浙江行省参政暂代苏州知府刘观!”
“呵!”李景隆心中一笑,赶紧低头。
“他这人吧,比较有担当,又通晓经济!”李至刚继续沉吟道,“可就是性子有些软。”
“软还不好!”李景隆笑道,“以行你的性子就硬,你再找一个也是性子硬的,下面人还不整天战战兢兢”说着,顿了顿,“别管他性子如何,能不能帮你才是真格的!”
这句能不能帮你,其实是在说,是不是你的铁杆
一个衙门里主官若是没有铁杆,就容易被人架空。
“这是自然!”李至刚笑道,“若他都不帮我,在下就不知这世上谁还能帮我了!”
“那就他吧!”李景隆笑道,“回头你请旨调他来京师,然后在从各地海关课税司中挑选人才!”说着,顿了顿,皱眉道,“刘观...这人我听说过,官声还是不错的!”
“何止不错!”李至刚忽然有些神色不善,“人品好,能力强,又从不争功知晓忍让!”说着,他冷笑道,“他就是运气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李景隆讶然道。
“好些年都窝在浙江行省出不来!”李至刚依旧冷笑,“浙江行省上上下下都是铁鼎石的一言堂,刘观在铁鼎石手下,能出头就怪了!”
“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景隆顿时一怔,心中骂道,“你这厮怎么看谁都不顺眼铁鼎石那憨人,哪里就得罪你了”
“公爷您是没看到,呵呵!”李至刚又道,“他铁鼎石的官威....”
“以行!”李景隆忽然张口道,“作为朋友,我得劝你几句!”
“您说!”李至刚笑道。
其实他和李景隆是朋友吗顶多是熟人!
但也不知是他有意结交,还是李景隆善于拉拢,他俩之间猛的就变成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你呢,有些太持才傲物了!”李景隆语重心长的说道,“人那,太傲不好!你想想,为何你没朋友谁愿意跟你这么一身傲骨的人做朋友”
“是是是!”李至刚不住点头。
“再者,你呀!”李景隆又道,“太直了!”
“是是是!”李至刚又道,“在下就是这样的人,只要遇上看不惯的人和事就要说!”
“所以说你容易得罪人么!”李景隆笑道,“人家铁鼎石,乃是皇上的伴读出身,大明朝封疆大吏之中的第一人!这样的人,就算看不惯,你也不应该说呀!”
“这是当着我,我拿你当朋友不害你!可若是有外人,人家听了你这话,转头就出去卖去,说你对铁鼎石颇有微词,说你说他坏话!然后在传到铁鼎石耳朵里,这不就成仇了吗”
说着,压低声音,“我为你好,知道吗铁鼎石也快要进京了!”
“嗯”李至刚马上追问,“调回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