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声,明显带着轻蔑的哧笑。
山名家诸核心人物的目光,顿时变得不悦起来。
何广义怒目看去,只见刚才发笑的是坐在他这边末尾的一个军官。
此时那军官也知自己笑错了,低头不语。
“纪纲,你怎如此无礼,速速给山名家主赔罪!”何广义怒道。
这军官名纪纲,乃是何广义此次出使倭国,随行的山东都司护卫百户。此人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站起来比倭人高了两头还多。自从上岸以来,何广义从军中选拔高大的汉子带在身边,用作仪仗。
“下官无礼,都堂大人责罚!”纪纲起身俯首,又对山名家诸人请罪道,“在下无礼,给给位赔礼!”
山名时熙看看人高马大的纪纲,有些刹那失神,感叹道,“真伟丈夫也!”
而舞刀的山名九浅却脸上挂不住,开口对纪纲道,“足下为何发笑”
纪纲面露尴尬之色,他总不能说老子看你娘们唧唧的觉得好笑吧
但他越是不说,对方心中越是难堪。
“足下也是武士”山名九浅继续问道。
这些山名家的核心武士人物,汉学都非常不错,都能说一口顺畅的汉语。
不等纪纲说话,对方又道,“家主,臣下已舞刀为诸位助兴。所谓好事成双,不如天使大人那边,也出一位武士,让我等领略上天朝武士的风采!”
“大胆!”家老山名重村怒道,“口出狂言!”
虽是这么说,但山名家诸人的目光还是看向了何广义。
所谓拉拢,一味的示之以好落了下乘。真正的拉拢,是他们既怕你又需要巴结你。拉拢别人,总要展现些实力。
何广义淡淡一笑,“诸位莫怪,本官手下都是粗痞。上阵杀人的武夫,不善这些!”
山名九浅又道,“不会剑舞无妨!鄙人斗胆,请天朝武士不吝赐教,让鄙人领略下天朝武士的手段风采!”
此言一出,众人勃然变色。
这已是开口要挑战了,而且挑战的还是大明的使团。
“九浅是我的养子!”山名时熙开口道,“从小被宠坏了,不知深浅,阁下勿怪!”
“是你养的兔子吧”何广义心中大骂,“你看他那眼神,就跟相公看兔子似!曹!”
似乎,是因为对方的倨傲让何广义心中恼怒。
笑着开口道,“本官是武人,诸位是武士。我等武人在一起,自然要论武。若是吟诗作对,反而不美!”说着,对纪纲道,“既对方一片盛情,你也露几手吧!”
说着,大笑道,“诸位,本官出使贵国。今日两国健儿同场竞技,乃是名留青史的一段佳话!”
山名家众人也都含笑点头,带着几分期待,看着花园之中的两人。
纪纲活动下肩膀,走入花园之中。
他高大的身影,顿时把山名九浅的身子笼罩,居高临下带着几分不屑的看着对方。
山名九浅缓缓后撤一步,看着纪纲,“足下,你我是文比还是武比!”
纪纲闻言,顿时不解,“何为文比”
“文比便是看谁的刀快!”山名九浅道。
纪纲似乎懂了,“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说着,点点头,“来吧!你先!”
“呃.............”山名九浅错怔当场。
“我怕一刀把你直接捅死了!”纪纲又笑道,竟然有几分憨厚。
“你这厮!”何广义笑骂,随后对山名时熙道,“手下都是粗人,不读书的家伙,家主见笑了!”
“既足下不知,鄙人为您演示!”
山名九浅微笑开口,随后一摆手。
几个穿着木屐的仆人,抬上一捆竖着的竹席,立在花园之中。
山名九浅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脱下木屐赤脚上前。
唰!众人只觉眼前刀光一闪而过。
电光火石之间,刀锋斩过草席,一捆草席斜斜的分成三段,每一处切开,都是光滑无比,刀口都是一般大小。
“好刀法!”何广义赞道。
山名家诸人,更是面露得色。
这一手虽然看着简单,但内行看门道,若对面是个活人,只怕已经尸首两断。而且对方出手之快,让人闪无可闪。
这时,所有的目光都看向纪纲。
后者微微撇嘴,山名九浅收刀鞠躬,“足下,到您了!”
“某不擅用刀!”纪纲开口道。
“那足下用什么”山名九浅笑道。
纪纲环顾左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花园门口从守卫的手中摘下一杆长枪。
对于倭人武士而言是长枪,而对纪纲而言不过是齐眉短枪。
他在手中掂量掂量,似乎对重量很是不满。
然后又走到花园的一角,指着前方一棵大腿粗细的树木,“就他了!”
旋即再次后退,直至差不多二十步之外,气定神闲的站着。
“足下是”
山名九浅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纪纲站在原地,前脚跨出腰肢用力,手中的长枪如标枪一般飞出。
“着!”
砰!
众人还未看清就是一声巨响,那棵不算细的树,已被纪纲飞掷的长枪拦腰击断。而且长枪余势不减,又砰的一声插入花园的砖墙,深入其中嗡嗡作响。
噗通,半截断树落地,花瓣飞扬。
院墙上的长枪,仍在肉眼可见的晃动。
山名九浅的刀法虽好,但有些华而不实。
纪纲的飞枪,能杀人于十步之外,中者顿时身体四分五裂。
若是两军交战,他二人是敌手,即便山名九浅刀法再好,怕是不等近身,就已被纪纲一枪射死了。
文比,谁胜谁强已呼之欲出!
“难嘚死噶”山名时熙瞪大双眼,“哦竟然如此大力!”
何广义微笑道,“本官手下这些粗人,旁的不会就会这些杀人的手段!”
山名九浅面色复杂,呆愣许久,深深鞠躬,“鄙人输了!”
他实在说不出别的,对方飞掷长枪,这份眼力臂力准头他望尘莫及。
“算平手吧!”纪纲笑道,“咱们二人各有所长,你善刀我善枪!”说着,又大笑道,“我师承河北岳家枪,可惜某身边大枪没有带在身上,不然给你看看,什么叫勇猛精进!!”
“岳家枪”山名九浅疑惑道。
“就是岳爷爷的枪法!”纪纲笑道,“岳爷爷你知道吗我们汉人的大英雄大豪杰,岳武穆!”
山名九浅似懂非懂,开口道,“可是足下战舰上供奉的神像!”
“那是关二爷!”纪纲笑道,“汉寿亭侯关羽!”
“哦!”山名九浅眼中泛光,“原来是关羽的枪法!”
“.................”纪纲顿时无语,心中骂道,“他娘的对牛弹琴,说不清楚了!”
这样的比试他已经留手,既不堕了大明的威名,又让对方保留颜面。本以为这样就可罢手,谁知山名九浅却仍旧有些不依不饶。
“阁下!”山名九浅唤个一个隆重的尊称,“刀,我们平手,咱们来比弓箭!”
纪纲皱眉,“弓箭也非我所长!”
山名九浅却不信,“您是看不起鄙人吗”说着,按着刀柄,“您是在羞辱我吗”
“这啥揍儿啊!”纪纲心中大骂。
想了想,忽大步走到刚才所作之处,拿起一个酒壶,然后又把酒壶摆到花园中央,一人高装着松树的陶缸上。
众人甚为不解,古怪的看着。
只见纪纲摆好酒壶,转身背对,大步朝前走了数步。
众人越发不解的时候,纪纲又突然用一块帕子蒙住双眼,从腰间掏出一物,猛的转身。
“纳尼”山名时熙愣道,“他手里的是”
何广义笑笑,“我大明的手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