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天璇耳力甚好,呼呼河风中也能听到周苍声音,站在船头上大声道:“周苍,你小子将黄河龙王怎么了?”周苍轻轻推开郭念舟,站在船尾高声道:“黄河龙王已经被我杀了扔水里喂王八啦,钟老匹夫,如果你敢靠近我们,你的下场也将是成为王八口中的吃食。”
钟天璇闻言惊怒交集,亲舅子被杀让他如何不怒,小舅水上功夫了得,未尝败绩,竟然还被周苍杀死,叫他如何不惊,只听他叫道:“周苍小儿,有种的你便停船,咱们明刀真枪决一胜负,看看谁要到水里喂王八。”
周苍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停船,他本不怕钟天璇,但与黄河龙王水上水下大战三百回合,元气未复,和养精蓄锐的钟天璇再度拼杀,胜算甚小。
“老匹夫,有种的你就飞过来啊,我们船上等着你。”楚棠笑道。
钟天璇只气得七窍生烟,可是船开得快开得慢根本不以人的意志所转移,纵然他有一身傲视群雄的武功,却也不能逆天行事。
周苍心想,让钟天璇这般锲而不舍追下来,恐怕迟早会给他追上,当下坐下调理内息,运行了一个周天,睁开眼,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河面上波光粼粼,耀眼夺目,两岸山恋对峙,景致甚是不错。
他在船上找了一把硬弓,吩咐麻向庚把船速稍稍降低,麻向庚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照做了。
前后两艘船愈来愈近,楚棠甚至能看清钟天璇身边人的头上有没有白发。
可是钟天璇依然不敢贸然跳过去,一来他眼睛看不见,不知对方有没有布下陷阱,二来对方船上有一个周苍,武功跟自己不相上下,一个人过去,实在冒险,当下按兵不动,想等到自己手下也能上船时才一块儿杀奔过去。
楚棠有些疑惑地看着周苍,不知他将要搞出些什么花样。
周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待得两船更接近一些,突然拉紧了手上的铁弓,向着追船发了一箭。
后船上的人一阵惊呼,各人都见识过周苍的厉害,如被他射中,十条命都没了,当下全都找地方躲起来。
钟天璇却什么也看不到,听得身旁的人惊叫,知道有危险逼近,不过他没有如别人那般找地方藏,而是仍端站船头等待着危险到来。他苦练那听风辨器之功,十多年勤修下来,一双耳朵灵敏无比,完全可以耳代目,如有危险袭来,除非丁点声音不发,否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听到了周苍射出一箭,虽然那支箭又劲又急,却不是射向自己的。
“啉”的一声响,那支箭在头顶掠过,好像射断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周苍又射出三支箭。
连射四箭,目标都不是追兵,而是大船扯帆的绳子。
箭无虚发,四根手指粗的帆绳被箭刃割断,船上支起的大帆失去束缚,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随风飘起,落在后方的河面上。
周苍拍拍手吩咐麻向庚立即提升船速,麻向庚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立马传令下去。钟天璇所在的大船失去风帆,速度立即慢了下来,与周苍的船愈来愈远,不消片刻,钟天璇已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再过两刻钟,已是连船也看不到了。
终于摆脱了蒙头神君的追杀,各人这时候才真真正正安全,不禁都是兴高采烈,欢呼拍掌。
船上有很多吃食酒水,麻向庚忙前忙后,做了一顿热乎乎的丰盛饭菜给大伙儿吃,还别说,这家伙武功不怎么样,炒菜的手艺倒是一流,色香味俱全,吃得各人停不下口。
周苍边吃边喝,边跟众人讲述和黄河龙王斗智斗勇的经过,讲到精彩处,连那三个鬼王渡的人也走近过来倾听。
得知黄河龙王被打败逃走,众人发出一阵儿欢呼,而鬼王渡三匪徒却是一面苦色,估计他们命将不长矣。
麻向庚很擅长察言观色,立即大声对他们道:“三位兄弟休要慌张,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掌好舵驶好船,周爷和楚爷都不会为难你们的。”说完看着周苍楚棠两人。
麻向庚这样说话,其实也是一个试探,他一路之上照足周楚俩人吩咐行事,不敢有丝毫忤逆,还拼死保护郭念舟仨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心想自己该不会有“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的下场罢。
楚棠岂不知他心中所想,拿了一碗酒给麻向庚,笑道:“麻堂主,干了这碗酒,你就是楚爷的兄弟,不过以后你须得改邪归正,不然……不然……哈哈哈哈!”边笑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麻向庚受宠若惊,忙接过酒一饮而尽,大声说道:“是,是,楚爷请不要叫我麻堂主,从今而后,我麻向庚跟青帮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也绝不敢做那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忽然半空中忽喇喇打了个霹雳,麻向庚吓了一大跳,连忙蹲在地下大叫:“别劈我,别劈我!”
众人见状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都说麻向庚口是心非,恶根不除,雷神爷要来收他的命。
麻向庚惊魂甫定,抬头看了看天,发现西边乌云密布,一层层堆将过来,刚才还是阳光万丈,这会天色却已开始暗了下来,心中暗暗咒骂了几句,讪讪地道:“老天爷这是告诫我时时记住今天发的誓,周爷楚爷请放心,我若不知悔改,不用你们来收拾,老天就先将我料理了。”
周苍站在船头,眺望远处,只见那黄河两岸风景美如画,大漠金沙、黄土丘陵,水乡绿稻、林翠花红。
麻向庚可能经常在黄河上活动,很熟悉这一带的风光,对他说道:“周爷,这里风景还过得去罢?”
周苍点点头道:“我刚从华山来,华山美得险峻,黄河的美得雄壮。”
“说得对,在这里不仅可以领略到截然相反的不同景色,而且这两种不同的景色融合得竟是那么巧妙!”郭念舟偎依在周苍身边叹道。
就连范雯芳都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在黄河上还能够看见如此美丽的风光,世界真是太奇妙了,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呀!棠哥,我有些儿想家了呢。”
楚棠微微笑道:“你别说,我还真想去湖南看看大舅子,反正咱们都已经出了来,不如干脆去长沙吧。”
楚杰拍手道:“好啊,好啊,咱们和哥哥姐姐一块儿去。”
周苍摸着楚杰的脑袋儿道:“杰仔,你哥哥还有事要做,陪不了你们去。”
楚棠问:“阿苍,你要去那?”周苍道:“我得去一趟大理,不过眼下有一要紧事要办。”转头问郭念舟:“念舟,你还记不记得钟峰是谁?”郭念舟怔了一怔道:“记得,小酒馆里碰到的那个浪荡哥儿,被你狠狠教训了一顿。公子你问这个干嘛呢?”
提起钟峰,郭念舟脸色不禁有点晕红,这浪荡好色哥儿于小酒馆内对她非礼调戏,还想杀了周苍,当时可是真把她吓得够呛。
“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郭念舟半闭着眼想了一会,突然拍手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个叫钟峰的歹人,可能是钟帮主的儿子或是弟弟。”
周苍笑吟吟看向她,目光之中有赞许之色,随后招呼麻向庚过来,“老麻,再问你一次,那被我打伤的钟峰到底是谁?”
麻向庚挠挠头,陡地叫道:“啊,原来你问的是我们钟堂主!他是我们青帮钟帮主的大公子,华州堂堂主,真名钟之宏。”
楚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刚刚说过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还我们华州堂我们青帮的说得那么顺溜,小心雷公劈死你这家伙。”
“哎哟,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说话不经大脑,得掌嘴。”说着,麻向庚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巴掌,这家伙也舍得用力,在两边脸上都留下四个手指印。
周苍微笑着看向楚棠。
楚棠有些莫名其妙,忽然一拍船栏道:“哎哟,钟之宏,钟之宏,这人不就是祸害玉华姑娘的那家伙吗?”周苍点点头道:“我想应该就是他。”
麻向庚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问道:“两位爷是玉华姑娘的……”楚棠打断他,“那臭小子现在那里?”
难不成两位瘟神竟还要找神君的麻烦?麻向庚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钟堂主半个多月前受了重创,在鬼王渡养伤,也因为如此,吴副帮主才来华州处理事务。”
“钟堂主是怎样受的伤?”楚棠笑咪咪问。
“我不太清楚,好像是在打猎途中遇到恶人强抢良家妇女,钟堂主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打抱不平,谁知恶人埋伏有很多同伴,钟堂主临危不惧,力战众贼,最后虽然将众匪一锅端了,但钟堂主也受重创晕死过去,连我们……不,不,连副堂主也殉帮……也死了。两位大爷,你们现在知道了,我麻向庚在青帮里根本就是一个小角色,伤天害理的事也轮不到我来做。吴副帮主看见我能说会道,这才临时提携我做代理副堂主。”
周苍不禁好笑,明明钟之宏色胆包天打郭念舟的主意,却硬被他说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也够颠倒黑白的,“我就是那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人,你这个故事编得好啊。”
“怪不得吴副帮主三番两次的找你们寻仇!”麻向庚呆了半晌总算明白过来,随即又诚惶诚恐的连忙自打耳光,“周爷,小的该死,胡说八道,冒犯了周爷……”
“得了得了不用再打了,我们周爷会是小心眼的人吗?”楚棠乐呵呵地阻止他。
“多谢周爷,多谢楚爷。”
“玉华姑娘的事你听说过吗?”
麻向庚点点头道:“这玉华姑娘真可怜哪,被那姓钟的禽兽和猪朋狗友连续折磨了几个月,每晚三更半夜大声号哭,嘶声裂肺,实在是太惨了,最后肚子太大才给放了,那姓钟的王八蛋简直是畜生不如啊!”
“畜生,畜生!此人不除,天理难容!”楚棠再听这令人发指之事,禁不住怒骂起来,转头对周苍道:“阿苍,不如咱们去杀他一个回马枪,把钟之宏这只畜生活剐生啖了。”
周苍道:“我也正有此意,恨只拆他祠堂没取其狗命,倘若早知此禽兽行径,当时就该送他到阎王殿上报到。”
范雯芳听楚棠又要杀回鬼王渡,不禁担心,楚杰道:“妈妈,爹爹这是为民除害,你应该支持才对,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爹爹和哥哥那样,专门杀那些欺负百姓的坏人。”
周苍道:“杰仔,坏人都是特别狡猾特别有能耐的家伙,如果想惩戒铲除他们,你就须得比他们更加有能耐,更加聪明,知道吗?”
楚杰点点头:“我知道的,自你来了后,我一天也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
“单纯是勤练苦练作用不大,一定得要开动脑筋多思多想,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才能有大的进展,普天下,比你爹爹用功勤奋的多了去,但是能够取得像你爹爹这么高成就的人怕是不多。”
楚杰若有所思,没有接话。
郭念舟挽着范雯芳的胳膊说:“雯芳姐,男人的事儿咱们都不懂,也管不了,你就放心吧,他们两个吉星高照,有神灵护体,并且是替天行道,一定儿不会有事的。”
范雯芳也知道丈夫决定做的事,自己向来阻止不了,再者,丈夫生下来就是个疾恶如仇的人,他肯为自己消停十多年,福也享够了,是该让他做喜欢做的事,想到此处,心下释然,幽幽看了丈夫一眼,那眼神之中,尽是鼓励与关怀。
麻向庚是个闲不住的人,当众人在聊天商量的时候,自动回避,从船舱里找出了一根鱼竿,竟然悠闲地坐在甲板上钓鱼。黄河上肥鱼成群,不一会儿就钓上来好几尾肥鱼。
范雯芳和郭念舟将鲜美的鱼儿清干净,在船尾架了一个火炉,将说不出名的大鱼放在火炉上翻烤。鱼肉在火上烧得滋滋作响,浓郁的肉香飘散出来,馋得人直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