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也是这次联盟军购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尼希塔总统和这一届政府,可是指望着通过最后两艘主神级的建设,而重新获得自建无畏舰的能力呢。当然,也可以借此把本国武装的帝国联盟兼备外加一部分自产自研的万国混搭风,向纯粹的联盟系转变。
可问题在于,哪有这么简单呢?
就此事,作为军备专家的罗泽士,和自己那位无所不能的长官讨论过好几次的。最终的得出的结论是,火星造船厂或许是能够得到一定的设备升级,也或许能培养出万把千人具备类似经验的技工,但最终也就只能造个船壳什么的。
而作为大型战舰最重要的核心,从引擎到能源终端到主炮到雷达,甚至是特质的装甲镀层,都还是要从联盟进口。
当然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是从零到有的第一步了。这年月啊,谁又不是先从船台做起来的呢?
先从船壳做起,再按部就班地对其余部件进行逆研究和开发,只要想办法不让衮衮诸公来摘桃子,花上几十年时间总还是能把这条科技树重新点回去的。
不过,很显然的,费拉古元帅只想快点让年轻时那美好的回忆重新变成现实,这一点都不符合事务的观发展规律。可是,谁又能怪罪一位陷入了回忆的老人家呢?
老人家的回忆和孩子的想象是同样美好的精神世界,不可以随便打破。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从厨子爬到这个军中的费拉古元帅,终究还是回归了现实。
“我刚刚参军的时候,正是独立级最后一艘的自由旗号走下了船台。那个时候,我就在这火星造船厂当一个保安队长,看着这造船厂锣鼓喧天人山人海,亲眼听到李元帅对我们说,火星造船厂一定要在二十年以后,开始建造自己的泰坦的。可是,快五十年了,我们连建造无畏的能力都没有了。”
火星造船厂的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毁掉了很多人的幻想。
“在战争开始之前,谁又能想到,这里的船坞里会停着一艘泰坦呢?”
罗泽士沉默以对。他知道,对方其实并不想要什么回答。
片刻之后,费拉古元帅已经回过神来,直视着罗泽士,眼中闪烁着深沉的情绪:“罗泽士中校,想必你对这艘独立号已经非常熟悉了吧?”
这是自然的,说不定全共同体都没有人比我对这艘船更熟悉了。罗泽士的脑中不由得闪过了这个句型,差点就想要笑出声。
如果是那个人在场的话,一定是会这么说的吧。
不过,罗泽士确实也是当得起这个评价。这艘船还叫自然纹章号的时候,抢船之战自己在场,甚至还穿着甲亲自参与了登陆,而后续的修补,维修,转运地球,以及最后的大建,自己也都是全程参与了的。
现在,独立号的新领导层都是各个派系衮衮诸公们安插进来的,但唯独只有自己这个“破晓之龙”的死党却留任了,且还是非常重要的二副,由此便也可见一斑了。
作为名门出身的高情商的社会人精英军官,切斯特·罗泽士中校露出了当仁不让的笑容:“您要任命我为舰长的话,下官自然是义不容辞,但这不符合人事制度,想必也一定会让军中哗然吧?”
费拉古元帅不怒反笑:“呵,不愧是他的部下,就应该得有这样舍我其谁的气魄!不,真正的军人,也应该就这样的气魄。”
他又自嘲地摇摇头:“这可是我这种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气魄。”
您过奖了。您可是共同体元帅,是军人的楷模。罗泽士觉得要是直接这么说,或许是有阴阳怪气的嫌疑。
可是,没等到他整理好语言,费拉古元帅却打断又道:“中校,我确实不是什么合格的军人,只不过是靠着专营打点上来的下流政罢了。呵呵,虽然穿着军服拿着元帅节杖,但我知道自己的底色。我的曾祖父和祖父伺候帝国的总督,我的父亲和兄长伺候茅先生,然后才有了我上进的机会。啊哈哈哈,要不是老保罗实在谈不上俊朗,说不定都有人说我卖钩子上位的了。相比起来,厨子已经是很气的称呼了。”
罗泽士却诚恳道:“您是一位极好的长官,就算是余长官在这里,他也会这么说的。”
“他虽然是个不听话的小子,但总归是个好小子。呵,中校,你也是。”费拉古元帅的感动颇为真诚,随后的自嘲便显得愈加人间清醒了:“可我啊,我和他们是一类人。”
他指着舷窗外的蓝星:“我实在太清楚了,这场所谓的地球的保卫战打还是不打,归根结底也就是一次政治作秀而已了。老夫的泰坦……我们的泰坦,该损耗在这样的战场中吗?中校,你是他的第一任副官。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会怎么做呢?”
这是真心地提问,还是代表谁的意志在钓鱼?
罗泽士直视着元帅的双眼,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可是,费拉古元帅没有等来答案。或者说,他现在也并不想要确切的答案,只是突兀地转变了话题:“联盟的顾问和我们并肩战斗到了最后,也有十几人战死,他们用鲜血证明了两国的友谊。而剩下的那些各个都是人才,可比我手下的乌合之众优秀太多了。至于那位克雷尔·贝尔蒙特少将,更是能文能武长相十分英俊。”
罗泽士道:“他是有潜力成为大统领的人,这是余连长官的原话。”
费拉古元帅瞥向了泰坦舰的二副,眼神意味深长:“那很好。他现在也登上了这艘泰坦,我没有阻止。中校,如果是余老弟在此,一定会人尽其用的。你说是吧?”
……
同一时刻,佣兵身份的克雷尔·贝尔蒙特正迈着仿佛散步一样轻快的步伐,行走独立号后舱的走廊之中。
他只是没有官方身份的佣兵而已,理论上是不应该进入到共同体最大战舰的核心部位的,但很显然的,并没有人准备限制他们一干人等的行动。
实际上,他这么一路走下来,至少穿过了十层哨卡,不下五次遭遇了巡逻机器人和警卫,却都没有人提出任何质疑。
甚至还有认识的军官,自称是叫隆德尔上校的人,和他寒暄了几句。
“贝将军,您也要登上这艘船了啊?”
“呃……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佣兵,服从贵国国防委员会,还有费拉古元帅的命令。”
“费拉古元帅可离不开您的。”那位隆德尔上校颔首道:“那岂不是就是说,在下又可以时刻聆听您的教诲了吗?下官万分期待。”
隆德尔上校一丝不苟地说着营业用的套话,随后又一丝不苟地敬礼告辞。
当然,在分别的时候,克雷尔却还是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背影。
听那口气,就像自己是老相识了,那或许便是本土舰队的一员,和自己一起上过新亚前线然后又一起败退回地球了。若真是如此,便也算是老战友了。
可是,克雷尔一时间却很难确定自己是不是认识此人。
这个不确定,便已经足够自己提起十分的警惕了。他克雷尔·贝尔蒙特大人虽然是个玩世不恭的乐子人,但毕竟也是受过家学渊源的灵能者,不但记忆力远超常人,还系统地进行过情报方面的培训,没有理由记不住自己见过的人。
更何况,上校也是高级军官,放在哪里都不可能是什么背景板角色。
这个隆德尔是用灵能扭曲了认知吧?克雷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所以,他这时候特意出现,是代表谁的意志?又是准备向我传达什么意见呢?嘿,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不知道少爷我最讨厌的就是谜语人吗?”贝尔蒙特家的大少爷叉着腰,眺望着舷窗外那个遥远的地球,眼神飘忽:
“地球这鬼地方,看着是个坛子,但其实是个深井嘛。余连老弟,你若是想要长治久安,要下的苦功夫可有的是呢。”
当然了,这坛子水再怎么深不见底,和自己的关系也不太大。警惕归警惕,但克雷尔现在的首要工作也不是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地球灵能者较真。他暂时把这点小插曲放在脑后,继续前进,很快便下到了独立号下层的第二轮机控制室中。
当然了,说是泰坦舰第二“轮机控制室”,但内部的氛围却一点都不高科技,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反文明。
相比起主动力控制室和几个分轮机室的宽阔空间,这里确实要显得幽暗了不少。墙壁和地板内部虽然也铺设电路和能量的管线,间或还跳动着人工光芒,但房屋中央的那座仿佛用古老玉石打造的台座,自然便是相当令人出戏的一幕了。
这是应该出现在盖博亚OL那种奇幻世界中的场景,而非星河时代的宇宙战舰中。
当然了,克雷尔本人倒是情绪稳定。联盟的那些泰坦舰上,其实也有这些神神叨叨的调调,他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石台上篆刻着各式各样的繁复而精细的符文,充满了古风古韵,就像是某已经断绝了的上古智慧的智慧结晶。
灵光在这些字符的走向中悄然亮起,洒入这幽暗的静室之内,便宛若夜空中斑驳的星辰似的。伴随着那极富有韵律感的闪烁,室内的空气似乎也正变成愈加庄严宏大了起来。不过,这也只是贝尔蒙特自己的体验而已。
若在这里是一个普通人,会被灵光的韵律迷晕了眼,但却体会不到任何灵光的变化。他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带上了眼镜状的仪器,将视线所及的所有场景都扫描了进去。终端反馈出来的图片完美地还原了现场的一切,唯独扫不进那些灵动的光晕。
克雷尔暗叹息了一声“果然”,又小心翼翼地从裤腰带的夹缝深处某处了一张灿金色的纸张,贴在了自己的终端上,又咳嗽了两声,这才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终端响了三声之后,终于弹起了一个不大的全息半身,却正是娅弥妲·贝伦凯斯特。
“哦哟?这不是败军之将克雷尔·贝尔蒙特少将吗?”她面无表情地抄着手,眼神去像是在看垃圾似的。
贝尔蒙特阖动了一下嘴角,苦恼道:“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已经报告过了吗?那样的局面,换谁也撑不下来的。”
“所以便是一整支舰队被一艘船吊着打?再次成就了那只橘……母龙的威名?”娅妮冷哼道。
所以你到底是怪我被吊着打,还是怪我让苏王成就了威名呢?
“这,这帝国舰队不也被余连老弟一艘船吊着打吗?”
娅妮的眼中顿时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哀伤,就仿佛是看到了被自己养大的仔堕落去当牛郎的悲哀老母亲。
“克雷尔啊克雷尔,我还以为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是不应该搞出比烂这一套的,就连稍微有点上进心的流苏鹬都是想要当个领主雄性,而不应该沉迷于卫星雄性那卖钩子的卑微生涯中。可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却连个蚌壳都不如。你本来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难道的真的被地球的风味沁入味了吗?”
克雷尔被羞辱得非常彻底,但还是呐呐地用不是太有气魄的声音反驳道:“这,这也不能怪在我的头上嘛……就算是没有被苏王有一艘船打垮,她后续援兵也会源源不断地到来的。我至少还是说服费拉古元帅果断撤退,舰队的编制也是完整的。这些地球舰队又不由我来使唤,如何能做的尽心尽责呢?我啊,人家啊,人家也是很辛苦的。”
娅妮露出了微笑:“是的,我知道你尽力,所以才没有勒令你自裁以谢天下嘛。”
怎么就到了要自裁的地步了?克雷尔不是太好判断这姑娘,啊不,这位蔚蓝宫的特别国防事务助理女士是不是在开玩笑。反正,随着共同体的局势急转直下,余连带着那艘龙船失去踪迹之后,她的状态似乎就有点不太稳定了。
好在,目前的不稳定也只是体现在言语的尖酸刻薄上。总体而言,贝大小姐在处理正事的时候,态度还算是自然的。
“那艘泰坦,现在如何?”
克雷尔清咳了一声,报告道:“他们灵子引擎用了秘构型加密,无法拍摄,只能靠我的肉眼和脑袋死记硬背了。不过,我可以确定,在稳定和续航性上,确实比我们领先一个时代。娅妮,我们要承认,在军事科技上,帝国其实是领先我们的,尤其是在神秘学和科学的结合方面。”
贝大小姐倒是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我知道。联盟的决策者当然也都知道。我们之所以能构成和帝国的战略平衡,靠的是体量优势。如果不能发挥出这个优点,和帝国的对抗只会吃亏。真遗憾,现在的联盟恰恰正处于动荡的时刻。”
说到这里,娅妮也不由得啐了一口,咬牙道:“那个小冤家,还真是给我上了次好大的眼药。”
真该让那些畏你如虎的加盟国首脑们,看看你现在这模样。克雷尔很想吊起眼角用力地翻个白眼,但却完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