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的运动能力很强。在这样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也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以用。
傅忠信与陈玉成商量,将两支队伍的指挥权全部交给了陈玉成。
陈玉成也没有矫情,指挥部队开始行动。
这个时候,形势其实对护卫军不利。
陈、傅两个大队加在一起看似也有五六千骑兵,但是真正的护卫军战士只有一千人。
也只有这一千人用的是护卫军的制式装备——五四式骑步枪,另外就是前面已经提到的骑兵机炮中队了。
“忠信,委屈你一下,带上我们的仆从兵上去,半渡而击,只许败,不许胜。”陈玉成安排道。
“这……”傅忠信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陈玉成的安排。
这是让他去钓鱼的。
那么陈玉成必然已经安排好了后手。
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可以通过伏击给这支援军以重创,让他们知难而退。
二是留下主力作为伏兵,还可以防止城内的敌人突然发难。
库伦城中间高耸的塔楼之上。这一世的哲布尊丹巴坐在顶层的宝座上,四周的屏风都已经撤走。
从这里向外看去,库伦城的四周一览无余。
一个穿着锦袍的汉人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汉人长着国字脸,八字胡,眉毛浓密,眼神深邃,正是跟着陈玉成的乔四虹。
“活佛,我们华族元首对宗教非常宽容,江南的大乘教和南洋的小乘教与华族合作之后都得到了壮大。您是草原上最睿智的人,带着黄教走向辉煌的重担在您的肩膀上。元首说了,华族会向北一步步将沙俄人赶到乌拉尔山以西,整个北海周边新收回来的地方都将成为黄教的传教地。这可比前朝要强多了。”
哲布尊丹巴一直没有讲话,毕竟是高僧,哪怕此时心急如焚,也不能有丝毫的表现。
乔四虹是一名商人,他知道要说服一个人,就要将条件层层递进地吐出来,直到将对方心中的天平给压下来。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陈玉成教的,陈玉成他们在出发之前都学习过这方面话术,比如怎么去劝说牧民、劝说僧侣。
这在华族叫做统战工作。
每一类人都有自己的诉求。作为牧民他们最关心的是牧场和牲畜,作为僧侣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传承。因为宗教传承关系到他们的权势。宗教也需要有自己的生存空间,要有固定的信众团体。
乔四虹见活佛还没有说话,于是继续劝到:“活佛,几百年前,北海的边上还有寺庙,可是现在呢,那里只有洋人的教堂。华族重新控制了北海东岸之后,那些洋和尚都跑了,而那里的牧民还在啊,他们还需要佛祖的庇佑。活佛,您只要与华族合作,便可以派出僧侣去接管那些洋庙,让那里的牧民重新侍奉佛祖。”
听到乔四虹说到这里,活佛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
他开口说道:“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众生平等,佛家不管世俗之事,你们与朝廷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然不能伤及库伦城内的信众。”
哲布尊丹巴终于表态了,不出乔四虹的预料,对方选择了中立。
也许是看到城外杀来的骑兵,他准备先在库伦坐山观虎斗。
乔四虹的目的其实也达到了,护卫军最担心的就是城外决战的时候,城内的蒙古人在背后搞偷袭。
库伦城的西侧,蒙古骑兵正在渡过图勒河。
这是一条几十米宽,但是河水很浅的河流。骑兵渡河并没有什么困难。
这支蒙古骑兵非常小心,他们由土谢图汗车林多尔济率领。
这位土谢图汗已经在位二十几年,是第十三代土谢图汗,曾经四次进京朝见,是一位见识非凡,处事沉稳的首领。
土谢图汗部乃是喀尔喀四部之首,实力最强,所辖的牧民达到四万户。
这次陈玉成从恰克图南下,一路上进攻的那些清军聚落都是土谢图汗部的。
那些逃跑的牧主、旗主都跑到了西南边的汗旗鄂尔昆城去搬救兵。
土谢图汗部之所以是喀尔喀四部之首,就是因为库伦便在土谢图汗部。
对于这只会下金蛋的鸡,车林多尔济是一定会极力保护的。
车林多尔济刚刚从奕䜣的使者那里得知满清惨败的消息。
可是这次的敌人却是从北边出现。不过无论是谁都休想对库伦动手。
他很聪明,将这次出征定义为拯救活佛的圣战,因此有很多牧民自己携带武器和粮草跟随他出征。
这让车林多尔济瞬间就集结了万余大军,还有很多牧民骑马自行从各地赶来。
奕䜣刚刚到乌利雅苏台就听说土谢图汗出征的消息,他想要阻止对方已经晚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护卫军从北边杀来,但是他知道单单一个土谢图汗绝对不是护卫军的对手。
他宁愿将这些兵马都聚拢到自己的身边,而不是让他们去做添油战术。
库伦城西南,图勒河畔。
事情如同车林多尔济所料想的那样,敌人对他们半渡而击。
汉人果然是这样,喜欢生搬硬套传统的战术。
一群骑兵向河畔杀来,他们穿着统一的草绿色军装,短衣长裤,腰间勒着腰带,看起来非常整齐,但是他们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燧发枪、鸟铳,还有人举着弓箭。
车林多尔济没有慌乱,因为他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不是所有的河流都适合半渡而击。
但是他的脸上的表情却非常难看,因为他看出这些人竟然全都是蒙古汉子。
敌人还没有冲到河岸,土谢图汗部这边,大批的骑兵已经在上下游渡河。
并且迅速向这支敌军的两翼包抄。
“杀……”傅忠信高举着手中的马刀,下令让手下的蒙古仆从军向河滩上冲。
做戏要做全套的,还没有到撤退的时候。
要撤也要先打一下。
“砰砰砰……”
“嗖嗖嗖……”
仆从兵大部分原本只是牧民,虽然草原人从小就会骑射,但是他们很难统一地遵守军令。
一群人乱糟糟地冲上去,看上去颇有气势。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不行。
“中间的人顶住,让两翼的兵马抓紧时间渡河包抄上去。”车林多尔济站在河岸边,隔岸观察着这支骑兵。
对方就是一窝蜂猛冲,没有展开,也没有侧翼的保护。
只要两翼受到攻击,这些骑兵一定会崩溃。
哪怕是这群人换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车林多尔济也能够看得出来,这就是他手下那些卑微的牧民。
这些人平时见到了自己都要匍匐在地上的。这个时候换上了一身衣服竟然帮敌人战斗。
这群贱民!
傅忠信率领的仆从兵很快就跟渡河的土谢图汗部骑兵战斗到了一起。
双方隔着几十米开枪放箭,也有一些骑兵冲到了一起互相劈砍。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土谢图汗的骑兵从两翼杀来,那种压迫感骤然而生。
傅忠信知道,现在必须要撤退了。
只是此时再想撤退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土谢图骑兵可不会放过眼前的这些敌人。
本来是准备演一场戏的,现在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这群仆从兵真的开始崩溃。
这下子,傅忠信慌了,撤退还能有个章法,因为后方布置了伏兵。但是崩溃的话则可能会将自己人的伏兵都给冲乱。
有人说这里是草原,一望无际,护卫军怎么设置伏兵?
等一下您就知道了。
河边,傅忠信一边撤退,一边招呼那些仆从兵向自己靠拢。他的枪法精准,手中的骑步枪可以射中两百米以内的敌人。
跟着他的护卫军也都不错。他们这个小队身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凡是靠近这里的敌人都会被射杀。
傅忠信终于恢复了对军队的掌控。
“跟着我们……”他让周周的人跟着他一起大喊。
那些四散而逃的士兵也发现了这一处安全岛,纷纷向这里聚拢。
一大票骑兵向东北方向的库伦城撤退。
库伦城中间的佛塔上,哲布尊丹巴看向远方,他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但是视力依然很好。
远处一队骑兵正在向库伦逃来,这是护卫军的骑兵。
他看了一眼乔四虹还有他身后的俄勒登格。虽然嘴上什么话都没说,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
“活佛,您还请稍安勿躁,好戏在后头,今天这城外可能要血流成河,我护卫军并不想制造杀孽,奈何有人总是泯顽不灵。”
哲布尊丹巴心里有些不悦,这个乔四虹看似是在说城外的那些人,实际上也是意有所指。
车林多尔济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儿郎们追着敌人杀向库伦,一路上都是那些乱军的尸体,胜利就在眼前了。
追兵已经杀红了眼睛,完全没有在意前方安静地停在那里的马车,溃兵在向一起聚拢,他们也跟着向一起靠拢。
溃兵穿过那十几辆马车,他们也准备跟着冲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马车封闭的车厢后面,一道土黄色的帆布帘子突然被人掀开。
只是十几辆马车而已,哪怕里面藏着大炮,也无所谓,因为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况且,那么小的车厢能装进多大的火炮?
然而,这一次,他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