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多留几天了。”
林未晞站在原地看着立在面前的男子。
“不了,耽搁了不少是日了,也该回去了。”
苏北深深的看着她,语气却是平淡,他不想让她在夫家难做。
她那个夫君看着是不错,只是谁知道私下里如何。
“那路上注意安全。”
林未晞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是那天风离的话也让她知道了一二。
“回去吧,外面风大。”
“嗯。”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苏北坐在马车里,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京都
“少爷回来了?”
“是啊,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海棠高兴的让侍女给自己看看妆容。
湖儿是她的陪嫁丫头,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对姑爷的心思。
“都好,一切都很好,小姐美极了。”
海棠抿着嘴笑。
倒了前厅,果然看到她的丈夫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忙走过去,温柔道:“回来了,累不累?要不我……”
“不累,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
看着男人毫不留恋的从自己面前离开,海棠的一颗心慢慢的落下来了。
她红了眼眶,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她满心期待,现在也越发的心冷了。
她的丈夫与她成婚前,有个有三年婚约的女子,那女子名动京都,连她也比不了。
所以,她不不能说,连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怕人会发现……
“少夫人?”
身后传来侍女疑惑的声音。
海棠连忙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换上微微的笑容。
在转身那一刻,又是那个处事不惊的海棠少夫人。
“怎么了?”
那侍女连忙开口道:“少夫人,公子之前种的那颗红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叶子都快掉没了。”
“叫了树医来,也没办法。”
海棠皱眉:“什么?!”
难怪海棠拧眉,听说那颗红豆是苏北早年间就种下的,种子是他游历之时带回的。
苏北每日亲自照料,几十颗种子也就种出了三颗。
两年前,不知为何砍了一颗。
只是剩下的两株更加精心照料。
整个苏家上下都知道,公子种了两颗红豆是稀奇品种。
“那红豆可是公子心仪之物,我前天见时还没事,今日怎么就落了叶子?”
海棠一遍着急的往后院走去,一遍皱着眉头询问。
她每隔几日就会亲自去后院看看,前日刚刚去了一趟,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而且那红豆也已经红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再等个十几天就可以采摘了。
那上面的红豆是稀奇的药材,每年都会挽救很多人的性命呢!
那侍女快哭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颗红豆就一直掉叶子,起初她们也没当回事,不过看着越掉越多,其中一颗叶子都快掉没了。
大家也就开始慌张起来,有的人赶紧叫了府里最好的树医过来查看,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连个病因都查不到,大家也就更加慌乱了。
“奴婢也不知,之前一直好好的。”
待她们到了后院那两颗红豆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侍女奴仆,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
“海棠少夫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让开了一个路。
“少夫人。”
“少夫人。”
“……”
海棠快步走过去,只见原本茂密旺盛的两颗红豆此时焉了吧唧的,叶子也就正如刚刚那个侍女所言,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树医,如何?”
她连忙问道。
那树医已经胡子一大把,此时也是紧皱着眉头:“少夫人,老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虫蚁,也没有生病,就是不知道为何?”
他在这查看了许久,各种法子都试过了,根本就查不到病因。
连病因都查不到,自然也就没办法对症下药。
海棠焦急如焚,这树医已经年过半百,是府里的老人了,以往草药树木有什么问题,找他总没错。
所以在府里的威望也不小。
可眼下连他都找不到病因,那这红豆岂不是……
“公子!”
“公子。”
“参见公子。”
海棠咬着牙,硬着头皮给来人鞠了个礼:“公子。”
苏北抿着唇,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侍女和奴仆们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甚至有的还有些颤抖。
别看公子平常温润尔雅,可是公子一旦发起火来,那也是很骇人的。
还是树医先开了口:“回公子,这两颗红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两日一直在掉叶子,上面的豆子也开始往下落了……”
“查不到病因?”
苏北声音有些低沉,紧抿的薄唇也看不出来他此时的情绪。
但还海棠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此时的不悦。
“回公子,暂时,”那树医斟酌着开口,“咱是还没查到病因。”
他话刚一落地,苏北明显脸沉了几分。
“连病因都查不到!”
那树医也感到惭愧,想来他行医半生,经手的果树草木没有几万也有上千,什么样的奇难杂症没见过,可是眼下这两颗红豆,他是真的没有查出来原因。
“公子,听侍女说,这两颗红豆是突然开始掉叶子的,那想来也是这两天的事情,这事出有急……”
苏北:“照顾红豆的人呢!”
只见两个侍女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一个一个的都红着眼睛,可见也是害怕了。
人群中不少都在为这两个侍女感到同情,看公子现在的脸色,这是要拿照顾红豆的侍女开刀啊!
“怎么回事?”
苏北的声音很平静,可就是这样越平静的声音,让人听着就更害怕。
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侍女先开了口,但是一开口就漏了怯:“公子,这红豆一开始也好好的,就是这两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前日就开始……掉叶子……”
“前日就开始掉,那为什么前日不禀报!”
苏北气的眼皮子直跳,前日就不对劲了,竟然还妄想着压下来。
他话刚说完,两个侍女就噗通跪下了。
“公子饶命,奴婢之前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之前这红豆都一直好好的,奴婢们只当是寻常……”
苏北眯了眯眼睛:“你当是寻常!你以为自己是谁?这红豆公子种了多久你知道吗?仅有的这两颗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他拧眉呵斥,吓得周围一众人都颤畏着不敢出声。
这还是公子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原本温润如玉的公子,今日却大发雷霆。
“公子……”
海棠见状轻声叫了句,再看看两个跪在地上的侍女,想着也是第一次被公子这样骂,两个人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她到底心中不忍,攥紧了自己的手帕,斟酌着开口,“公子,她们也是无心的,她们这些年一直帮着打理家里的草木药材,这红豆现在这样,她们也是无心之失,您……”
“无心之失?”苏北眼眸里寒光乍现,“什么叫无心之失?这两个侍女明知这红豆不对劲,不早早的上报,还妄图隐瞒,先不说这红豆费了多少心血,就是这红豆的药效,也足够处死她们的了!”
海棠看着他发狠的样子,心中吓得一颤,所以公子现在是起了杀心吗?
再看那两个侍女吓得差点没晕死过去。
这些年,府里都没有处死过侍女奴仆了,起码她嫁过来之后都没有。
几位主子仁心,最多惩罚一下当做警戒,真正处死的倒也没有。
可眼下,公子刚刚竟然想要处死这两个侍女,就为了这两颗红豆。
海棠手指紧紧的绞着自己的手帕,勒的指尖泛青,可她也没察觉。
“公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个侍女抽泣着求饶。
可是苏北看着那两株红豆,树干上光秃秃多人,零星多人挂着几个红豆子。
其实说是红豆,这药的本名并非红豆,还是当时未晞见它结的全是跟红豆大小的,所以笑着说就叫它“红豆”吧。
所以,这“红豆”也就这样叫开了。
“去祠堂领罚,三十戒尺板!”
苏北终究闭了闭眼睛,还是没忍心处死那两个侍女。
虽然说这三十戒尺板也已经是重罚了,可是比起处死,那也是轻的了,毕竟只是一顿皮肉之苦。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苏北摆了手,让她们都退下了有人过来扶起那两个已经腿麻了的侍女离开。
众人都散去了,海棠站在苏北身后,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刚刚公子竟然真的动了杀心,为了后院的两株红豆……
到底是为了红豆还是……
苏北看着已经光秃的红豆树,轻声呢喃了句:“她回来之后会伤心吧……”
海棠鼻尖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扬了扬头,让眼泪收回去。
“公子仁心。”
海棠说完,嘴中剩下的满是苦涩。
随后她听见公子轻叹一声:“她一向不忍心,”
苏北说着手指轻轻抚上那红豆的树干,抚摸上面的轮廓。
“这树当然是她亲手种下的,而现在她不在的时候,这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海棠看向那已经奄奄一息的红豆,她咬着唇:“公子,再让树医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救呢。”
这树也神奇,说病就病了,只是两天时间就从茂密葱盛变成眼前这幅模样。
苏北伸手拍了拍那树:“让树医给瞧瞧吧,能救活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救不活……”
海棠终究没有听到苏北说若是救不活要怎么样。
她目送着苏北离开,眸子里隐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暴露出来,但也仅仅是这一会儿罢了。
海棠转头看了眼那红豆树,她轻轻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苦涩的笑了下。
随后也跟着转身离开去找树医了。
………………
那两个侍女在祠堂领完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后院里。
海棠想着不来这后院也好,要不然等到苏北看到这红豆掉落之后,万一再迁怒于她们。
这一连好几天,海棠都在忙红豆的事情。
她想着若是这红豆真的还有一线生机,想必他也会开心一些吧。
苏北从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到了书房里。
至于那红豆的事情,苏北全然交给了海棠。
他时不时的回过去看一看进展,但是那红豆依然是光秃秃的,并没有长出新的吱呀!
所以苏北这些天的心情并不好。
甚至整个苏家上下,众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恐再惹了公子不开心。
“所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胡子一大把的树医为难的看着海棠:“老朽真的无能为力,眼下连这红豆树的病因我都查不出来,更不用提对症下药了。”
“而且少夫人,你看这红豆的树干里都已经干了。”
他说着指着刚刚用刀子划开的一截树干。
海棠看过去,只见这树枝里面根本就没有一点点泛青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这才几天啊,就干成这样了。”
要说这树木死了之后,也要些时日才能变成眼下这幅样子。
而这红豆树竟然在这两三天之内就变成了如此干涸的样子。
树医也带着摇摇头,所以这红豆已经是死透了。
“现在并不是去医治的,而是要起死回生,这个老朽是真的做不到啊!”
送走了树医之后,一直跟在海棠身旁的一个侍女湖儿走了过来。
“少夫人,要不让人把这红豆树给栽了吧,换成其他的。”
海棠想了想,随后开口说道:“还是先问一问公子吧。”
那侍女点了点头,确实这公子发起火来确实是吓人。
“那奴婢去先派人去问一问公子看着红豆树应该如何处置。”
海棠制止了她:“你先去忙吧,我去找公子。”
“是。”
家里的书房,这几日一直是紧紧的关闭着。
书房是苏家的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海棠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
等到听到门里面传出一声清冷的声音进来。
她抿了抿嘴唇,伸手推门抬步进去。
海棠微微屈身,鞠了个礼:“公子。”
苏北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有继续在纸上写着东西。
“什么事?”
海棠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公子,那两株红豆怕是已经……您看是不是让人移走,种些别的。”
苏北闻言抬起头看着她:“救不活了吗?”
海棠连忙开口说道:“树医今日与我一同查看,发现这红豆树的枝干里面已经没有一点青色了,树医也说应当已经……”
苏北蹙眉头,坐在椅子上想了想,随看向海棠说道:“你说若你是她,你会想再看一看红豆树吗?”
海棠心脏快跳快了一步,她想说她林未晞的话,应当是满心欢喜吧。
毕竟能陪在他身边,被他全心全意相待的那种。
只是,想来也是妄想,就算是自己尽心尽力的帮他打理着这个家,他又何曾多看过自己一眼。
海棠挤出了一些笑容。
“公子是一个念旧之人,可是这红豆已经无药可医,还种在哪里也只能平添忧愁,依海棠所见,不如把这红豆除掉,然后再种一些别的,”
“俗话说眼不见心静,若是公子瞧不着,想着也能把这伤心抹去几分。”
苏北闻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
“再等等吧。”
“她认定的东西她就护的紧,若是让她知道这红豆树死了,还不知道得伤心到什么程度呢?”
海棠微微低头,睫毛微颤。
她想说说他死心眼,苏北是多么执着,从她嫁给他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丈夫心里住着的是别的女人。
海棠越想越觉得心里苦涩。
苏北抬头看过去:“让人把红豆移了吧,种上一些绿植。”
“是,海棠这就找人去做。”
苏北点点头,随后又看向海棠:“这虽然已经过冬,但是毕竟也是天寒,你穿的有点少,别忘了在加点衣服。”
海棠心头一跳,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是,海棠知道了。”
苏北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那你下去忙吧。”
“是。”
海棠抬眸,又悄悄地多看了他一眼。
只见苏北不知道在写什么,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眉眼舒展。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想放又放不下。
海棠微微屈身躯了个礼,随后转身离开了。
待海棠离开之后,苏北把手里的笔放下,随后按了按疲惫的眉心。
…………
现在的苏家前院后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人们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干燥的阳光也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
因为明天就是府里二公子苏樾的大婚之日。
大堂也早早地挂起了大红灯笼,红色的细布也挽成花簪绑在了柱子上。
有侍女过来禀报:“湖儿姐,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布置的吗?”
湖儿环顾四周,红色喜字也都贴好了,红烛也准备好了。
倒也没有其他的要准备了。
“少夫人呢?”
她今天好像就没见到她家小姐。
侍女:“少夫人好像去了后院的方向。”
“后院?”
这个时候小姐去雅阁做什么?
湖儿没想通,心中疑惑,她又让人忙别的去了。
后院
“公子……”
海棠看着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心中苦涩。
他没有回头,海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后院种的的一簇萱草。
“前面都布置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海棠还是略带希冀的问了一句。
苏北这才转了身,只看到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你看着布置就好。”
心中的希冀落地,海棠心中失落,只是她面色不显,还是带着落落大方的笑容。
“好,我看着办。”
她见他竟然亲自弯身俯腰把一株萱草扶了起来,还伸手弄了土在下方培了培。
海棠手指紧紧的攥着,说不嫉妒是假的,可是她自知自己比不过,自己也没有那个资本比,所以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敢说。
只盼着以后能好些。
“没事的话,你先去忙吧。”
苏北没有回头,他满眼里都是那萱草。
海棠微微屈身行礼:“是。”
待她转身之后听到后面他叫了一声。
“海棠。”
“公子。”
海棠希冀的转了过去。
只见他微微勾唇道了句:“辛苦你了。”
海棠忙笑着说:“不辛苦。”
“嗯,去吧。”
海棠站在那里,看着他又走向下一簇萱草,她心里安慰自己,等到以后说不定他便能回心转意了。
等到身后没了动静,整个后院就剩下了苏北一人。
他扶起一簇萱草,昨日有风,吹歪了几株。
“以后,我便不再来了,既然要娶她,我便要对她负责,”
苏北轻声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不会让旁人去破坏你的生活,任何人都不可以,”
“至于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你要好好的。”
他坐在台阶上,看着这满院子的萱草,眉眼温柔。
“说起来,倒是造化弄人。”
一阵微风吹来,萱草微动,就像她还在这里的模样。
……
“小姐,你看这个喜字如何?”
湖儿正让人贴最大的那个喜字,见到海棠,便拉着她问道。
海棠看了眼,勉强的笑了笑:“很好看。”
见她神色不对,湖儿让其他人忙着,便拉着她走到了一边。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海棠抿着嘴没有说话。
海棠都是笑着说无事,只是那笑容很勉强,不过湖儿身为一个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想来也是在姑爷那里受了委屈吧。
湖儿看着她黯然伤神,还是开口道:“小姐,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一个人委屈。”
海棠点点头:“嗯。”
“那,我先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忙的,”湖儿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咱们也不伺候了,要不然咱们就回家去。。”
“别说气话,我没事,你去吧。”
待湖儿离开之后,海棠隐忍了许久的眼泪才充满了眼眶,在眼泪未落下之时,她伸手擦了下。
心里想着的是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