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萝衣那个时候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看到黎王苏怀岷便全想明白了。
钦差大人的担架底下藏了黎王苏怀岷,便相当于把脑袋递到了京都护卫营的刀下,不要说是人,便是这副担架,他也必然也是要力争带走的。
城门口的护卫们摆开了架势:
“那就要看钦差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眼看着便是一场恶仗,却见大道上突有一匹均码疾驰而来,观其服色,探其虚实,竟是:
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了人,倒也未曾多话,只传达中宫懿旨,要求城门护卫放行。
既是中宫的旨意,护卫们虽心有疑惑,可也不敢不从。
钦差鬼门关前走一遭,一进曲府,便对曲夫人感激涕零。
早在半月以前,钦差曲蕤飏便已经收到了朱碧落的家书,其中除了日常的关怀和京都的形势,朱碧落反复提到了一点,
她叮嘱曲蕤飏回京之时,一定要用他临行时她赠予他的一根玉簪束发。
自阮姨娘事发后,朱碧落虽然一直对夫君曲蕤飏看管严格,但也远没有到要特地写一封书信嘱咐他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着装的地步。
曲蕤飏一看,便知事情有异。
他拿出那根玉簪反复查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小字:
妤。
旁人或许不识,但曲夫人与中宫交好多年,曲蕤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这玉簪是何人的私物。
要说这些年曲府受中宫馈赠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名贵稀世之物,但曲夫人却单单选了这根玉簪要曲大人随身携带,其中心思很难不让人揣度。
但钦差大人临行前,朱碧落并未明说此发簪的来历,只说:
“一件小物罢了。”
朱碧落显然是知晓了什么,才让丈夫曲蕤飏戴上这玉簪。
事实证明,这玉簪也确实在不知不觉中救了曲蕤飏一命,也让钦差大人终于明白了一点:
谡王为什么会选择和东宫战队。
曲府宅院中,曲齐慌慌张张前来禀报:
“老爷,夫人,不好了,京都护卫营的人把咱们府里前后的门都给堵住了,就连后院二小姐常钻的那个狗洞也派了人把守。”
东宫搜寻曲倪裳下落的时候便已经将曲府内外摸清,此番操作可以说全在曲蕤飏的预料之中:
太子大业未定,必定是不希望密林中发生的事情外泄,便是躲过了今朝,明日能不能活命便全看......
曲蕤飏看向黎王,便见黎王正朝着曲夫人朱碧落拱手:
“有劳岳母。”
事已至此,当朱碧落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当钦差大人决意掩护黎王归京,便注定了曲府已经不能在党争的洪流中全身而退了。
这个时候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反而变成曲萝衣了:
“父亲,你不一直是与东宫站在一起的吗?怎么突然......改邪归正了?”
曲二小姐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分明在几个时辰之前,钦差曲蕤飏还帮着东宫太子一起谋划了针对黎王苏怀岷的种种行动,怎么这会又成为了黎王坚实的羽翼,不顾家族性命也要掩护和襄助黎王成事?
曲蕤飏凝视着女儿,显然对女儿的用词颇为反感,眼下又不便解释,便只是没好气的说:
“为了你不被东宫送去做尼姑啊?”
东宫与钦差在归来的途中数度密谈,曲二小姐数度偷听,其中“尼姑”两字刺耳,成为她对父亲向太子妥协的最大怨言。
如果曲二小姐愿意相信的话,这便是曲蕤飏改变立场的原因吧。
当然,曲萝衣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她看着嫡母神情凝重的样子,深知其中定然埋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父亲不愿意在此刻告诉她,应该也是出于一种对她的保护吧。
在众人的凝望中,朱碧落镇了镇心神,才吩咐曲齐道:
“对门外的人说,我要面见皇后娘娘。”
昔日姐妹,走到这一步,实非朱碧落所乐意。
那支玉簪,她多么希望它的结局是跟随自己入土,永远都不会再有人知晓那样的秘密。
可是为了丈夫,为了女人,她鼓起此生都不曾有过的勇气,义无反顾:
“夫君,碧落也能为你分忧了。”
曲蕤飏闻言再度老泪纵横,他知道,不是为了他和曲家,朱碧落永远都不会将这个秘密吐露,也永远不会迈出这一步。
黎王对曲蕤飏保证:
“请岳父放心,怀岷会护岳母周全。”
黎王苏怀岷背负着谋反的罪名,自身尚且难保,曲蕤飏并不相信他的任何保证,只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
“望殿下保重。”
此刻的黎王苏怀岷,俨然不是曲氏一门的希望,他背负起整个大雍王朝的宿命与未来,却不得不把最爱的人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中。
不过他对黎王妃有巨大的信心,哪怕她面临的是京都城附近最强大的兵力。
京都城郊,灵觉山腰水云庵。
曲大小姐猜的没错,谡王所带兵马七万,除了他亲领的一万以外,收到消息全速朝水云庵赶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将整座水云庵团团围住。
水云庵里的人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了,他们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驻军收到消息:女人和流民加起来不过五百,战力羸弱,不足为惧,但未防万一,驻军还是倾巢而出了。剿灭这群人在谡王的驻军看来原本不过是举手之劳的行动,他们企图速战速决将水云庵夷为平地,再赶去接应谡王,冯于念手下的禁军才是真正能与他们相抗的对手。
他们志在争夺这大雍的江山,便没有把这区区一些流民放在眼里。
驻军到了水云庵,却没想到,却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山逢时雨,云层深陷,光线昏暗,水云庵门窗紧闭,窗内有光,人影透过窗棂映射在驻军眼中,有将士粗粗看了一眼,便对首领道
“老大,不对啊!”
从水云庵的人影来看,这些人似乎:
“以这些人的体型来看,不像流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