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征战沙漠的将军路云起率先反应过来:
“北斗七星阵。”
沙漠里行军习惯以北斗七星为指引,沙漠里的宫殿以为仿效,也用此来指引错综复杂的地宫道路。
有了北斗七星阵的指引,地宫中有一条道路逐渐被点亮和指明,那正是地宫迷阵中唯一一条通往甘州的道路。
王妃足尖轻点,便将一场交易化为须有:
王妃不甘做任何交易里的筹码,她若决意留下,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众人看向王妃,王妃在回眸间嫣然一笑,对黎王苏怀岷道:
“殿下,征途漫漫,妾身以宝石替代星月,为殿下送行。”
她说着,足尖在祭台上飞速转换,每一个落步铿锵而有力,有如送行的鼓点,密密绵绵,不留余地。
祭台在舞步的催动下旋转有如莲台,将黎王三人移送到那条星光璀璨的通途上。
祭台周边,所有的乾西族人纷纷俯跪:
以舞步催动祭台,只存在于乾西一族古老的传说中,这秘技早已流失。在乾西一族近代的传承中,族长们都是以外物驱动祭台运转的,还不曾有人将这销魂的舞曲运用到祭台上。
族人早已淡忘了,这舞曲本就是同祭台一起应运而生的。
此刻,王妃已然成为了祭台的主宰。
在乾西族人的认知里,主宰祭台的人,理应成为乾西一族的族长。
诸熙琳望着曲小姐的眼神复杂如斯:
若是天降神女,她当自愿让出族长之位。可是眼前这个跳着乾西族舞曲,操纵着地宫祭台的女人,她身上流淌并无半分乾西族血液......
手中红玛瑙熠熠,诸熙琳俯首轻叹:
熙琅,这便是你冥冥中的选择吗?
黎王遥望王妃倩影,王妃已然坚定给出了她的选择:
他有他的战场,她有她的舞台,它们终将交汇,但是眼下,仍需各自为战。
黎王苏怀岷高扬起左臂,毅然决然的转身,带领他的队伍去往属于他们的战场。前路漫漫难以预估,但他此刻满载着王妃的祝福,一往无前更添爱意无限,一句情意绵密的“等我”被黎王苏怀岷化解在雷厉风行的行动中......
无论如何,黎王能够确认一点:此刻匍匐的乾西族人,视王妃为神灵降世,不会再对王妃构成任何威胁。
王妃唤醒了乾西族古老的祭台,古老的祭台带着冥冥之中的回想也唤醒了王妃沉睡的记忆。
她此刻眼中光芒万丈胜过满室宝石琳琅,属于曲倪裳的担当和职责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望着黎王一行消失在地宫中的身影,王妃转过身对诸熙辰说:
“族长,关于乾西小公主的死,很多黎王殿下不能说的话,我却没有顾忌。”
她如斯表态,便把乾西族人的思绪从华美的舞曲中一下子拉扯了回来,回归到乾西族小公主诸熙琅死亡的真相上。
这句话,无疑深深戳中了诸熙琳,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
只见她依旧鲜艳丽目,看着似乎并无不同,但是眉眼顾盼间,却分明在昭示一个事实:
大雍黎王妃她,回来了。
她倔强而独立的思绪回归到华美躯体中,而那才是比容颜、舞姿更加出彩的地方。
她款款踱步至诸熙琳的面前,迎着她的惊讶与疑惑道:
“那个人拿着红玛瑙充当了佛主舍利的前提是,他确认红玛瑙的主人已经死了。”
诸熙琳送给诸熙琅的红玛瑙头面,以饰于额间的一颗红玛瑙成色和光泽最为瞩目,若妹妹是因为此物招摇而死于人祸,诸熙琳难辞其咎。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她......是死于劫掠吗?”
曲倪裳眼中亦有哀痛,她试图在各种支离破碎中拼凑出的真相无疑是残忍的:
“小公主死在京都城郊枯洞崖底,而枯洞崖是尼姑庵惩戒出格僧众的场所。”
“那尼姑庵又不是寻常的尼姑庵,她是当今生母慧娴禅师的隐居之所。数十年来,我听说过的与水云庵有关的桃色新闻,对的上的唯有一件。”
诸熙琳没有想到妹妹的死居然会与大雍之主的过往扯上关联。此事惊天,但诸熙林心中惦念唯有妹妹横死的真相,她猛然上前,抓住了曲小姐一只胳膊,追问道:
“哪一件?”
曲小姐娓娓道来:
“几十年前,当今曾同水云庵的尼姑暗通款曲,被罚关在枯洞崖下。”
同样都是枯洞崖,一度让诸熙琳以为自己已然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她转念一想,却绝然否定道:
“不可能,熙琅是追随一个云游的和尚而去的,她自小便是一根筋的人,不可能会移情别恋。”
诸熙琳对诸熙琅的追忆和定论,恰合曲倪裳的推论。
她继续说道:
“据我所知,与当今暗通款曲的尼姑是坤鹤。”
她心中有一股了然之意升腾而起,扪心自问,像是问诸熙琳,更像是在问自己:
“这当中有一个疑问,为何当今被关在枯洞崖下,而坤鹤却能在众人的耳目下,逃过一劫并且顺利诞下女儿月蓓呢?”
诸熙琳未有回答,她便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猜的不错。那是因为,有人替她去死了。这个人便是你们乾西族的小公主,诸熙琅。”
往事如斯,虽已过经年,说来却难免令人唏嘘。
若无曲小姐的一时意气,褪下了枯尸上的红玛瑙镯子,并时时戴在自己的腕上,以为招认。诸熙琅此刻还是枯洞崖底的一具无名枯尸,她被乾西一族祭奠缅怀,却无人知晓她生前那些已为禁忌的遭遇。
“殿下不愿详谈父辈的隐私和往事,不愿造成母族和父族的对立,倪裳却认为逝者亲属有知晓真相的权利。慧娴、坤鹤与当今谋财害命,大约便是乾西小公主诸熙琅死亡的真相吧!”
曲倪裳说完,便听诸熙琅喃喃自责道:
“是我,是我害了她。”
如果在发现诸熙琅逃跑的那一刻,诸熙琳便将她的爱意扼杀在摇篮里,又或者如果诸熙琳没有送给她那些华美的红玛瑙,是否妹妹便不会遭逢这一场悲剧了呢?
诸熙琳的悲伤尚未完全释放,便又有族人惊慌来报:
“族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诸熙琳抬眸望向族人,这一日的悲戚无法言说,她已然无惧任何的噩耗,却仍然被抬眼所见丝丝的烟灰吓了一跳。
族人适时通禀:
“族长,有人在向地宫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