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萝衣深深明白:黎王苏怀岷不会为这点小事受伤,不会为区区一个曲萝衣受伤。
路云起英雄救了美反遭嫌弃,气得眼纹与胡子乱飞:
“你这个好心没好报的臭丫头,老子白为你挨上一刀了!”
诚然,曲萝衣也并非是全然没有心的臭丫头,至少她还会在路云起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不情不愿地开口问:
“你很疼吗?”
路云起这个时候也不掩饰了,没好气道:
“当然了。”
便听曲萝衣说:
“既然知道疼,你为什么要抗下那一刀呢?我又没有叫你救我。”
从始至终,曲萝衣没有向路云起求救。
不是她不想,而是因为她觉得,路云起是不会救她的。
金毓坊里有学徒几千,曲萝衣对于路云起而言无足轻重。
从小到大,曲萝衣习惯了遇到问题自己解决。
与其等别人救,不如自救。
曲萝衣搬出黎王求生,以黎王之威迫使完颜诺不敢对其妄下杀手。
此举确实震慑住了完颜诺,曲萝衣的确免于一时的危机,可是她从未细想过:
黎王之妃,落在北蛮人手里的下场。
当然,路云起不会给北蛮人这样的机会:
无论他是将军,还是商贩,没有北蛮人可以从他手中带走任何一个大雍子民。
路云起站在曲萝衣面前,他的样子依旧纨绔,但是他说的话却让曲萝衣足够震惊:
“我曾经的职责便是守护每一个无辜的大雍子民,不问其出身贵贱,更何况你现在是我的人,理应受我的保护。”
曲萝衣没有见过像路云起一样的人,无法理解他的无私与奉献:
“路老板,你一点都不像一个商人。北蛮人方才称呼你为路将军?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云起哈哈大笑起来,说:
“二十三,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你的老板,你得听我的。”
庆阳关作为北出甘州的前沿,向来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许多队伍盘踞在此地,等待着一场沙尘暴过去,然后各自整装,头也不回地冲进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去。
此后生死福祸,皆交给天命。
这固然需要勇气,也需要互为脊背的团结。
眼下,黎王的队伍中,便有一颗毒瘤。
黎王妃感动于司空郡主的深情,但是却为她的去留,感到无比头疼。
“黎王,王妃,如今甘州之地,到处埋伏着我的眼线和暗卫。只要你们带我去见路云起,我便把这些人的名单誊抄给你们。”
司空筝芜认真地同黎王和王妃做着交易:
“黎王殿下,我出身在司空家族,也许你们理所当然会将我与太子东宫挂上勾。但实则本郡主对你们苏家的江山全无兴趣,充当你们兄弟相争的帮凶也并非我的本意。本郡主所做的这一切,只为见到我的夫君路云起。”
司空郡主表示了她的诚意:
“顾刘两位嬷嬷的死,本郡主会亲自同宫里交代,宫里不会再派人来。你们带上我,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黎王低头,看向曲小姐:
“王妃以为如何?”
曲小姐凑近黎王,踮着脚附嘴道:
“殿下,陈嬷嬷变成了郡主,她的事便不算是内宅之事了。”
王妃显然不愿意管司空郡主的情事,但是黎王同样附嘴过来,提醒曲小姐:
“王妃如今兼任本王的谋士,无论前厅后院,本王理应对王妃言听计从。”
王妃眼中光芒骤然绽放,将黎王殿下一本正经的脸色尽收眼底。
郡主以为他们在磋商,可实则他们只是在调情。
王妃踱步至司空郡主的面前,从腰间搓摸出一颗丸药,放置在郡主面前,以为试探。
司空郡主伸手接过那丸药,想也没想,就将其吞入了口腹中。
王妃问:
“郡主就不问问这是什么东西吗?”
司空筝芜不以为意,
“便是毒药又如何,过去的这么多年,本郡主都像是替别人活着,如今替自己活着,多活一天便都是赚的。”
她这样坦然,大大超乎了曲倪裳的预期。
王妃语气轻柔,小鹿眼里泛起的光芒坚定无比:
“司空郡主,我相信你。”
京都城像一座巨大的牢笼,世家权贵像一张巨大的利益交织的网,其中束缚住的不仅有司空郡主,还有曾经的曲小姐。
共同的命运,让曲小姐明白司空郡主半生的挣扎与不易。
司空郡主不顾一切想要逃离京都前往甘州的迫切,像极了她当初拒绝东宫太子时的心情。
曲小姐想要冒这一回风险,相信司空郡主一回,带她去甘州,去见路云起。
“这丸药无毒,只是......”
王妃挽着黎王走出司空郡主寝房的时候,明月高照,星空万里,她回眸时笑靥如花,在郡主难得的呆愕中,王妃慢悠悠开口说:
“这丸药只是会让郡主变黑一些,甘州路远,郡主这张脸太招摇了。”
郡主以为,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黎王苏怀岷握紧了王妃柔软的手,给予她坚定的回馈。
他知道王妃想要用丸药去检测郡主,心中仍有仿徨和游离。
可是如同他们此刻仰仗着星月的光辉,互为倚靠,抵抗着呼啸的寒风,走在驿站曲折回旋的廊道里,前路漫漫,他们想要向着高处攀登,所用所信之人不可能尽皆如曾邻纸鸢之辈,自小相随,忠贞无二。
“驭人之术,信则不疑。”黎王对王妃说。
王妃回应黎王的支撑,带了几分狡黠:
“横竖王爷会兜着的,对吗?”
黎王眼中盛满了笑意,宠溺一闪而过:
“当然,本王永远替王妃兜着。”
长夜让黎王变得这样浓情好说话,却终究叫王妃辜负了无边月色。
她有满腔的疑问:
“殿下,少将军路云起始乱终弃,是不是品行不好啊?”
“他为何好好的将军不做了,要去从商啊?”
“原先打听到怪商路云起劫富济贫、义薄云天,而且用人不问贵贱、不拘一格,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
黎王终是在王妃连珠炮似的发问中,回过味来:
“王妃打听他作甚?王妃很关心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