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
茶馆。
这里来的人,有提笼架鸟的,下棋的,斗蛐蛐的,各行各业,做什么事的都有,热闹非凡。
茶馆的中央,说书人穿着大褂,正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璃月经久不衰的《帝君尘游记》。
这一次,说得是一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神秘女子,让玉匠用石头雕刻岩王帝君肖像的故事。
“……经过雕琢,这玉石终于成形,可玉匠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惊,自己雕刻的岩王肖像,竟然与眼前有着金珀眼眸的女子一模一样!”
啪!
说书人扇子一合,宣布故事结束后,台下的人们犹如炸开了锅,纷纷嚷嚷起来。
“帝君他老人家真化身成……女人过?”
“那肯定,这可是口口相传的故事,还能有假?”
“是啊是啊,帝君法力无边,千变万化的法术不是手到擒来?说不定,帝君这时候就和我们一起喝茶呢!”
茶馆二楼包间。
几碟小吃置于木桌上,热气从茶水上袅袅升腾,浓馥绵长的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说书人的故事多为民间杜撰而成,璃道友当成消遣听听就好,万万不可当真。”
钟离与璃远对坐,小口地品着茶水。
这是他自己带的沉玉仙茗,也是茶叶之中的极品,泡出的茶入口淡雅如微风,仿佛把沉玉谷漫山遍野的清香送到了唇齿之间。
在旁边的桌子上,沉玉三仙正细心地喂着那位目盲的小女孩。
“这是自然。”
璃远嘴唇微动,她没有被茶香吸引,也没有动桌上的精致茶点,好像沉玉仙茗在她的眼中,与普通茶水差不了多少。
“不知道钟兄对先前的闹剧如何看待?”
她指的自然是世家一事。
在进城后,钟离跟随了她一路,也必定目睹了事情的全程。
钟离放下茶盏,微微叹气:“这其中缘由许多。”
原来,在层岩巨渊一役后,钟离看见了璃月将士的舍生忘死,也看见了璃月上下一心,共抗灾难的团结。
璃月人展现出的光辉,让他觉得,或许璃月已经到了不再需要神灵领导的程度,所以也就放宽了管辖,让七星自由发挥。
“我在心里给了他们十年的时间考验,期望七星能够在没有我引导的情况下变得更好,能够给璃月港带来让我耳目一新的改变。”
为了这场考验,除了请仙典仪,钟离就没有再回过璃月港,而是进了古华派,在外界行侠仗义,尘世闲游。
本以为,在七星的带领下,璃月港就算不能更加繁荣,至少能保持现状不变。
结果,仅仅十年的时间,这些世家就出现了大问题,开始群魔乱舞起来。
“看来,人治的璃月还为时尚早,这件事,的确是我太过心急,是我做错了。”钟离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原本都计划好了。
如果事情顺利,七星真的能够带领好璃月,那么在一年后的请仙典仪,他可能就会以假死脱身,提前上演帝君遇刺的桥段。
但结果却是,璃月仍然需要他继续领导不知道多少年。
“纵观古今,人治的国度,似乎最后都逃不过覆灭的下场,坎瑞亚的毁灭依旧历历在目,璃道友,你说,人治真的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吗?”钟离询问。
就算是以自由着称的蒙德,若不是温迪醒来,劳伦斯家族的暴政迟早会使蒙德毁灭。
钟离都略微有些茫然,自己这样的行为,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
但每当他想得到建议,与众仙探讨此问题时,得到的答案却只是无脑的赞同。
无论是仙人还是夜叉,对于自己的信任,都已经到了一种盲目的程度。
现在遇到这位陌生强大的人,他正好可以用这个问题打开话题,同时从只言片语中,观察出璃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当然不可能。”璃远的话语非常肯定,“只要是人治,就绝对逃脱不了腐败与糜烂,这世界上,还从来没有过千年的人类王朝。”
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人心。
璃月这种由商人组成权力机构的国家,失去了监督,甚至连封建王朝都不如。
哪个商人不贪财?
七位大商人走到如今的地位,靠的绝对不是仁义,让他们治国,下层人被饿成干尸了,还得被他们剥下一张皮。
“璃道友是这么认为的吗?”
钟离面容紧锁,眉头如同两座对峙的山峰。
或许,自己的路真的是错的?
人治的国度,再怎么样也赶不上神治?
“但是。”
璃远话风一转。
“神治的国家,在我看来也好不到哪去,迟早会覆灭。”
钟离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块:“何出此言?”
“赤王的居尔城,雷穆斯王的雷穆利亚,还有许多在魔神战争中毁灭的国度,这些哪个不是神治?可最后依旧淹没在历史的坟土之中。”璃远道,“无论是神治还是人治,都不行。”
“那依璃道友的见解,怎样治理国家才算得上是正确的呢?”
钟离被璃远的回答弄得困惑起来。
国家除了神治和人治,难道还有其它做法吗?
莫非璃道友是想回到国家还未诞生的上古,崇尚刀耕火种的部落制度?
“依我看,国家的决策者,政府的官员,乃至最底层的小吏,都应该是没有私欲,没有私情,做到事事明察秋毫,铁面无私,依法办事,这样的国家,才能够长久。”璃远摩挲着茶盏,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没有私情?璃道友莫不是在说笑?”
钟离觉得璃远还是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就算是魔神,都会有自己的私欲,就算是天理,也不可能做到无欲无求,不然魔神战争就不会爆发了。
“只要是人,都会有私心,除非庙堂之上坐的都是铁疙瘩,烂木头,不然璃道友的想法,恐怕只有在梦中实现了。”
钟离已经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了。
可以看出,璃远的心是好的,但她恐怕涉世未深,理念难以与实际结合。
如此看来,璃道友至少不是和自己一样的老古董,或许是刚诞生不久的魔神,亦有可能是一位年轻的天外来。
“钟兄说的不错,是人就会有私欲,可如果不是人,而真是一个铁疙瘩呢?”
璃远伸手一指,钟离的茶盏就飘浮起来,开始变形,最后化作了一具蛟龙甲,落在了桌子旁边。
“甲胄?”
钟离能感觉到,这甲胄眼睛闪烁,气息灵动,不是普通的死物。
而且周身风雷环绕,力量雄浑,表现出的气势,已经和普通的仙人差不多了。
随手造出一个仙人?
钟离内心惊异,对于璃远的实力估计又向上提了提。
“是的,这是我以蛟龙甲为基础,造出的没有私心,一心为公的傀儡。”璃远道,“因为其为苍生服务,所以我就称呼它为苍生小吏,它有强大的智慧,可以治理几十万人而不出错,而且没有一点私心。”
用甲胄代替官吏,治理国家,这个想法不仅是她的想法,也是本体的。
如果是分出念头变成分身,那分的多了,对本体的实力也有影响,而傀儡就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现在的枫丹境内,已经有了无数的苍生小吏,正在逐步替换办事的官吏。
只要再过十年,沫芒宫内就不会再有普通人存在了。
到时候,任何事务的运转速度,都会达到真正的巅峰。
“用傀儡治国吗?这的确也是一条道路,不过我可没有璃道友这样的本事,用岩造物捏出的傀儡,失去操控就会消散。”
钟离也能用岩元素捏出活灵活现的岩造物来,但这些造物,都依托于他的控制。
如果用岩造物替代璃月的官吏处理政务,他就是再多十个脑子也控制不过来。
不过看到璃远的手段,钟离也明白是自己小看了这位人,她能提出这样的理念,自然是有对应的实力支撑。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如果钟兄有意,我可以赠予你八百具苍生小吏,用于替代七星八门,如何?”璃远淡淡开口。
“……”
“多少?!”
钟离已经活了几千年,什么事情没见过?
他以为,自己的情绪早就如同泥沼一样,就算再大的石头也溅不起波澜了。
可璃远这一开口,却差点破了他千年的涵养。
八百……苍生小吏?
那不就是八百个仙人?
这样的力量,放在魔神战争,可是足以横扫天下,定鼎乾坤的力量!
就算是他,在八百个仙人面前,也撑不过一招。
“怎么,钟离兄是觉得少了?那我再加八百具,一千六百具如何?”
璃远又抛出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数字。
就连旁边桌子上的沉玉三仙,都摸了摸自己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但对于璃远来说,八百与一千六,这其中的区别,大概就像捏泥人一样,只是多费些力气和时间而已。
一千六百具苍生小吏,她可能要一天的时间才能造出来。
但如果是本体,那就快的多了。
说着,好像为了证明,璃远又造出了几十具苍生小吏。
强大的气息被封锁在包间内,如大江大河,浩浩荡荡,全部指向钟离,压迫得他差点拿出武器。
“敢问,璃道友……你究竟是谁?”
钟离这下是真的捉摸不透璃远的身份与来意了。
一千六百个仙人,如果他有这样的力量,甚至现在就敢往天空岛砸一个陨石,就算回到魔神战争,他都能统一提瓦特。
结果,璃远竟然说送就送?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提瓦特能够孕育的,必定是降临者,天外来,能够与天理争夺王座的存在。
来到璃月,也肯定没有恶意,不然自己早就陨落了。
“钟兄很快就会知道了。”
璃远视线透过层层阻碍望向天空,现在的天空岛,已经进入了一个不可视的状态,没有人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而且钟兄就算不愿意收,过些时日,也会有人让你收的,到时候,你可就没有选择权了。”
果然是要与天理抢夺位置的降临者!
不过这种存在的争斗,自己区区一位魔神,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
钟离心中闪过千种思绪,但最后,他还是收敛了所有发散的意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璃道友了。”
一千六百位仙人,不说用来治理国家,就是用来建设城市,只需要一个晚上,就可以再造出一个璃月港来。
这样的力量,他不想收都不行。
只是……
“钟兄可是在为难该如何处置七星?”璃远点出了钟离的心声。
“是,就算之前奉献再大,当今的七星也已经德不配位,我只是在思索,该从哪方面下手而已。”
谈回七星,钟离顿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来。
作为岩王帝君,他想撤掉七星自然轻松无比。
可自己毕竟是契约之神。
要想撤掉七星,甚至去除这样世家称霸的局面,让苍生小吏进入七星八门,最好需要一个理由。
钟离想要浅酌一口沉玉仙茗,可手伸出来,才想起茶盏已经被变成了苍生小吏,只能故作放松筋骨般活动了一下手指。
“既然这样,我给你提供一个机会如何?”璃远招招手,“药君,带那孩子过来。”
药君轻轻把目盲小女孩牵了过来。
“帝君帝君!您真的是帝君爷爷吗?帝君爷爷下午好!”
对于卯月来说,今天的经历简直如同做梦一般。
先是遇见了仙人,然后又碰到了帝君爷爷,而且还和帝君爷爷一起吃饭。
爸爸常说心诚则灵。
肯定是自己以前天天祝帝君爷爷身体健康,自己才能遇见帝君爷爷!
“哎!你也下午好!只有平常表现最好的小朋友才能遇见我哦!”
钟离几乎瞬间就化身成了一个和蔼的老者,笑呵呵地揉弄着卯月的脑袋。
同时,他也悄悄用元素力探查了卯月的眼睛。
可惜,他并不擅长治疗这样天生残疾的人,他见过的人里,恐怕只有厄歌莉娅与大慈树王有办法,但她们也已经死了。
“这孩子的情况钟兄也了解,如果你现在与我一同去一趟层岩巨渊,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能在那里得到解决。”
璃远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卯月的眼睛,随后吩咐沉玉三仙。
“你们三人,隐去身形,带着卯月去寻她叔叔,我和钟离兄去一趟层岩巨渊,她的眼疾,一个时辰内就会恢复。”
造人对她来说都易如反掌,更遑论治疗眼疾。
而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是给卯月适应的过程而已。
“是。”
沉玉三仙先行离去。
“没想到璃道友还通医术。”钟离对璃远层出不穷的能力感到吃惊。
“不仅是医术,去除业障,对我来说也是轻轻松松,钟兄家里若是有人需要,也可找我医治。”
“璃道友果然神通广大,这都知晓。”钟离苦笑,他自然明白璃远说得是谁,“不过璃道友先前说的机会,可是与这层岩巨渊有关?”
因为之前的大战,层岩巨渊已经封闭了许久,其深处威胁重重,只有表层允许开采。
如今,也是七星全权负责其运转。
卯月父亲的失踪,和七星有关?
“去了就明白了,但注意,我们要走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