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县令翘起的胡须登时耷拉下来，“没有，这两日都是本官自己补贴的，最多再补贴一日吧，本官家中的粮也要告罄了。得去粮行买。”
姚韫真摸了摸下巴，“总让您补贴，也不是个事儿啊。咱们不能便宜行事，先开粮仓吗？我记得朝廷颁发的救灾条陈里有提到。”
“唉，侄女，你这就不懂了吧？”方县令得意地瞄了她一眼，“救灾条陈归救灾条陈，真要动了粮仓，上官认可还好，若不认，说灾情没到可以私自开粮仓的份上，你怎么办？不还是得喝一壶吗？有道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姚韫真熟练地接过方县令的话头。
“咳咳，总之，除非兵乱，否则还是得等州府上官的批复啊。”方县令捋捋胡须。
行吧，您能坚持就行，姚韫真不再多说，转而问起方君寿的情况，“方公子的身体如何？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方县令心有戚戚然地点头，“是啊，这孩子真逞强，本官一早说了让他不要来……”
姚韫真跟着点头，“很是很是，您瞧着体格不错，我看后面就让方公子安心养病，大人您来好了。”
方县令哽住，他还想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来着，并不打算每天都来。
姚韫真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埋头把碗里的粥喝完，自顾自去马车上休息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她又带着救人搭子杜淮出发去搜寻幸存的百姓了。
可惜，好运不常有，她下午没有听到任何幸存者发出的声音。
入夜，姚韫真不宜在外露宿，跟着方县令和换班的衙役打道回府了。
刚进县衙，便见一个衙役兴冲冲给方县令递来了一封批文，“大人，好事，州府已经批准您开仓放粮了！”
方县令原本耷拉的脸马上神采飞扬，从衙役手里接过了批文打开，略略看了一眼后，他的眼中露出一丝遗憾。
“唉，批倒是批了，但是只准用一半粮食。”
姚韫真：“大人，往敞亮了想，总好过没有。”
“好吧，明日本官就不去堤坝上了，留在衙中处理开仓放粮一事。”
姚韫真：还真是抓紧一切机会逃避，这个作风真是过于眼熟。
罢了，不去就不去，反正方县令去了也是在一边坐着，顶多起个精神上的鼓励作用。
万幸，连日的暴雨终是到了尽头，南江扛过第一波洪水后，雨渐渐停了，堤坝附近不再时刻需要人盯着，方君寿的风寒也好全了。
姚韫真开始着手处理水患的善后事务。
“侄女，你要拨人去捡飞禽走兽的尸身？这是为何？”方县令好不容易熬过水灾，正打算松口气休息，忽听得姚韫真的提议，相当困惑。
方君寿若有所思，“儿记得姚姑娘曾说过，害怕腐坏的动物尸身会引起瘟疫疾病，想做焚烧处理。”
姚韫真颔首，“正是，瘟疫若起，对我们来说是雪上加霜。”
方县令考虑了片刻，“好，那你就去办吧。还有，堤坝修缮一事，也得早日进行了，经过这次水灾，都水台那里一定会派人前来查看。到时肯定要修缮，与其被都水台催着，不如县中自己先做好计划，回头给州府递个折子也就是了。”
姚韫真应下，“好，我会将堤坝修缮的计划书写成文。大人，本次受灾的村子大大小小共计五个，修缮堤坝的工事不若优先派给他们？他们的田地毁了，今年的收成恐怕难说，县衙的公田暂时租借给他们耕种如何？”
方县令点点头，“嗯，五个村子的百姓，总不能叫他们没了活路，就按你说的做吧。说来这次南江支流那边倒是没有任何灾情，你提的疏浚河道居功至伟啊！”
姚韫真微微一笑，“河道疏浚非我一人之力，多谢大人夸奖。”
方君寿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掠过，“不要妄自菲薄，若你不提出此事，谁又会想到呢？如今受灾的百姓只怕更多。”
“很有道理，本官向来论功行赏，侄女，我已经把赏送到你家了。”方县令豪爽的说。
方县令做事果然还是这么简单直接，让人没有拒绝的机会。
姚韫真唯有道一声谢，随后将话题转回到灾后的处理上来。
“大人，受灾村子的房屋重建和修路，预算上……”
姚韫真细致地和方县令商量了一下灾后县衙的动作，方县令基本上都同意了。
只要他点了头，后面的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做了一天各种计划，姚韫真满身疲惫地回到家。
徐兰娘拿着一个木盒子来问她，“韫真，这是方大人府上送来的，说是给你的，我没动，你瞧瞧。”
方大人……应该是方县令给她的赏赐吧？
姚韫真接过木盒，回到房中，对着烛光打开瞅了眼，差点没被金灿灿的光芒闪瞎！
方县令竟然给她送了一盒小小的金元宝！
真是财大气粗啊！
难怪不怕自己垫钱买粮，合着方县令如此富裕。
不过，这些小元宝看上去多，真熔成黄金，实际上的量也并不多，胜在方便拿出去使用换钱，瞧着亦是玲珑可爱。
姚韫真把它们藏好，就洗漱睡觉去了。
灾后重建并不简单，诸事加身，姚韫真忙得可谓团团转。
所幸凡事不必她亲力亲为，一声令下，自有衙役捕快帮她去完成。
从前使唤不动的，经过许多相处后，也都能使唤动了。
水灾过去半个月后，一位突如其来的人踏进了县衙的门口。
“太医院的太医？太医来我们南江做什么？”徐兰娘不解。
因为太医的到来，姚韫真不得不回到家中，她想了想，“大灾之后，多半会有瘟疫，这位太医，应当是为了预防瘟疫而来。也可能，附近州县出现了瘟疫？”
最好不要是出现了瘟疫……
水灾就让南江县的百姓流离失所，未来一年即便有官府帮助，也难免要过得战战兢兢，若再加上瘟疫，叫他们如何能够承受呢？
姚韫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