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族长唯有答应，族规都请了，何况这个呢？
方县令颔首，语气严厉道：“本官会派人去盯着尔等的处置情况，如有阳奉阴违，定不轻饶！下次若再有此等凭空诬赖之事，就连本次的一并叠加，从重处罚！”
宋氏族长忙领着旁支连连应声，方县令见他们识趣，满意地点点头，训斥起严生夫妻来。
待方县令这头了事，姚韫真就去找了姚士弘，让他最后扫尾。
“韫真，为何还要让为父再跑一趟清溪村？那寡妇的事儿不都了结了吗，还要让你大姥爷去劝她赶快过继孩子作甚？”姚士弘懒筋又犯了，不想多跑。
姚韫真瞟了瞟他，“送佛送到西，宋氏一族人何其多，这个旁支过继不成，随后引出事端，难道别的旁支就没有肖想过吗？一次两次我们可以帮，三次四次我们就算还愿意帮，闲言碎语也肯定压不住。与其未来迫于外界而选择人，不如趁此机会定下，免去日后烦忧。”
姚士弘没有形象地搔了搔头，“成，那为父跑一趟。”
待到二月开了个头，姚韫真才从徐兰娘嘴里听到了此事的后续。
徐氏最终确定下来一个人选，那孩子也是宋氏旁支，失怙失恃，如今正随同胞兄弟一道寄住在叔父家。
徐氏特地摆了几桌酒，请她们去吃，姚韫真跟姚士弘不得空，徐兰娘便自己去了。
“说是过继了弟弟，其实哥哥也跟着来了，只名头上还是他原本爹娘的儿子。你姨妈不缺这口吃的，顺道就一块儿接来了，两个娃娃年纪小，干不了活，他们叔父乐得甩开一个麻烦。”
徐兰娘拿剪子剪断了手中的线，将手中的荷包抻了抻，“好了，再塞点香料进去，你就把身上那个换下来吧。我瞧你那个香囊都随身带着好久了，也该换新的了，这个花样你喜不喜欢？要何种香料，我让人去准备。”
姚韫真低头扫了眼腰间的香囊，这还是去年方君寿给她的，脏了就洗洗外壳，晒干继续带，不知不觉竟戴了这么久。
她摘下香囊，“香料的话，还和之前一般，按这里头的去配吧，我闻着舒心，这个香囊也别丢，我回头换着带。娘，那等哥哥长大了，能干活了，他们的叔父不会再把他接回去干活吧？”
“哪能啊？你姨妈都当着族老们让他叔父立了字据，只要不两个都过继，给他兄弟留个后，绝不会来歪缠，只当作亲戚走动。你把旧的留下，新的香囊塞好香料后，我让人给你送去。”
徐兰娘检查了下新的香囊，确认没有问题后放到一边，喊人去准备香料了。
第二天，姚韫真腰间挂着新香囊去了县衙。
陈霖帮方君寿来送些文牍，眼见地发现了，不经意地问道：“呀，姚姑娘身上这个香囊倒是瞧着好看，不知道是谁送的？”
姚韫真没细想，“我娘做的，好看吧？今儿怎的你来送文牍？”
“哦，下月初三不是上巳节吗？老爷准备和夫人公子一块去踏青游春，打算先处理掉一点事务，让公子来帮着搭把手。我就一道来了。上巳节姑娘您可有人相约啊？”陈霖笑着问道。
姚韫真如实回答，“没有，可能按照习俗过，我娘会操持的。”
陈霖得到了答案，赶紧溜回去报信了。
没过几天，姚韫真就收到了来自县令的帖子，邀请她们全家上巳节一同出游。
姚士弘瞄了一眼帖子，“出游啊，咱们去呗，县令大人肯定不止给我们下了帖子，要是拒绝，就太不合群了。你又无甚情郎要会，索性答应吧。”
姚韫真想起来了，往年原身还和汪高明有婚约的时候，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上巳节便算其中一个。
她合上帖子，答应下来。
不过，真到了三月初三，她还是没能去赴方家的约。
从二月下旬开始，天气就没晴过几天，一进三月更是日日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接连不断，到了初三，雨势更大，隐约有滂沱之势。
方君寿拿着数枝兰草到幕僚房的时候，却没见到姚韫真的身影。
跟着他的陈霖面露惊讶之色，向姚士弘发问，“姚夫子，大人让公子给诸位送兰草来，敢问姚姑娘何在？雨下得这样大，她出去了吗？”
姚士弘乐呵呵地从方君寿手里拿过兰草，“谁说不是呢？她非要去南江的堤坝上看看，我说雨眼见着越下越大，叫她明天再去，她偏不肯，说明天要去巡视周围的河道。唉，我这女儿向来有主意，我是管不住她，只能随她去了。”
方君寿隐晦地斜了他一眼，“水利船政、道路桥梁确为钱谷幕僚分内事，姚姑娘倒是尽职尽责。”
姚士弘讪讪一笑，他哪里会不清楚钱谷幕僚的职责，但雨下得大，偷偷懒也是人之常情吧，而且姚韫真都替他去了，他又何必再跑一趟呢？
方君寿没有多说，转身出了幕僚房。
南江县堤坝之上，姚韫真随着工房的小吏正在逐一查看。
堤坝、护岸、防波堤……雨点不停打在众人身上，姚韫真见雨越来越大，便决定等天气更好些再来检查。
回去的路上，姚韫真掩在斗笠下的眉头深深蹙起，眸中满是忧虑。
南江县过往几年风调雨顺，没有任何水患之忧，是以历任县令怠惰了些，今儿检查堤坝，有好几处都年久失修，得拨银子去特意修缮。
还有河道，她听工房小吏说，南江主流还好，淤积不多，可支流的淤泥堆积情况就严重了。
明日若雨势稍小，她先跟着来将堤坝这里都检查过，河道的事情往后排排。
“哎？公子？您怎么来了？”
一个小吏的轻呼声自耳边响起，姚韫真正在盘算着以后的安排，听他这么说，猛地抬起头来。
两三丈外，停着两架马车，车外立着两个撑伞的人影，高点那个伞下的脸俊朗又年轻，不是方君寿又是谁？
方君寿缓缓踏雨而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听闻诸位冒雨检查堤坝，实在辛苦，我便想来帮帮忙。如今可是结束了？”
“没呢，姚姑娘说雨太大，为免出事，等明日看看，天气好点了再来。”
陈霖见状，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招呼小吏们，“县令大人体恤诸位，特地派来马车接你们，县衙已经熬好了姜汤，大家快上车回去喝一碗，暖暖身子，免得染上风寒了。”
小吏们面露喜色，跟着他上了后头的马车。
方君寿和姚韫真亦不磨叽，双双坐上了前面的那辆。
接人的马车不大，方君寿没能安置很多东西，只是简单地放上几块干净的布。
他递给姚韫真一块，“擦擦吧，春雨湿寒，不要生病了。”
姚韫真没有气，直接拿过布来，擦拭脸颊脖颈处的雨滴，“君寿，我刚刚跟他们一块去堤坝瞧了瞧，情况不大好。”
方君寿闻弦歌而知雅意，“要修缮吗？爹那边我们试着劝劝，最后应当会同意。”
姚韫真仍是忧心忡忡，“嗯，除了堤坝外，我还没去看过河道。但听工房的小吏们说，支流的河道淤积严重……”
方君寿沉默了片刻，“让我爹同意修堤，还得我们二人合力，之后再要他点头清理河道，多半不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