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还没回答,姚士弘就忙不迭替她说道:“方便方便,我们这里无事,韫真,你去吧。”
姚韫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跟着小丫鬟走了。
乍一见到方巧蝶,她不由得吃了一惊,但见她柳眉微蹙,面色沉凝,精气神好似一夕之间被拔了去,整个人萎靡下来。
姚韫真关心道:“巧蝶,你这是怎的了?可是生了病?”
方巧蝶看到她,眼中略略生出些光彩来,“韫真!你可算来了,我没生病,就是这两天我娘都管着我,不让我派人出去找你,今天乞巧节,才松泛一点。”
姚韫真心头疑惑顿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突然管束起你来了?”
方巧蝶用力扯了扯帕子,愁眉苦脸道:“我爹娘说在南江待久了,未来不好给我议亲,要把我送回京城去,由大伯母管教。”
姚韫真皱起了眉头,“方大人在南江县的任期还有两年吧,这么早就送你回去,岂不是要分离两年?”
“是啊!而且回了京城,不比在南江自由。大伯母名门出身,脾气不坏,可规矩还是讲究的,哪有我如今松快?”方巧蝶长叹一声,“为了这,我和爹娘闹了一阵,但没什么用。哥哥替我说话,被爹拿、拿汪高明的事情堵嘴!说都是他惯的我!”
嘶,连方君寿说话都不管用了,看来方县令还真有几分要送女儿回京的决心。
这可不好办了,姚韫真顿觉棘手,“巧蝶,别急,你想想,为什么大人忽然心血来潮要送你回京城了?最有可能是什么造成的?”
方巧蝶凝神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没有啊,我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一直忙着打理自己的铺子。”
姚韫真瞳仁微微转动,“既然如此,那多半是其他的原因,譬如……京城那里传来了消息?”
“京城……难道是伯父伯母在担心我?可我觉得自己挺好的。”方巧蝶纳闷了。
或许,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家族需要联姻的棋子,棋子当然是以光鲜亮丽、名声在外为上。
方县令的官位靠他哥哥运作,他本人能力欠佳,未来要更上一层楼,不仅需要靠山,还需要利益网。
联姻,显然便是织就利益网的一环。
倘若方县令自己能力过人,方巧蝶或许还能自由一点,可惜,现实并非如此。
至于方君寿,他的能力倒是不错,但年纪尚轻,眼下帮着方县令理事积攒经验,一时半会儿无法在官场上大展身手,无能为力。
这番揣测,姚韫真肯定是不能告诉方巧蝶的,她能不能承受住是个问题,若承受不了事实,朝方县令和方夫人一说,好嘛,她姚韫真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尤其,她眼下还在当方县令的幕僚,一切更得慎重。
不过,在方县令回到京城前,方巧蝶的婚事应该不会随意被定下。
该如何才帮到方巧蝶呢?
姚韫真胸中百转千回,努力思考起各种法子来。
方巧蝶满怀希望地注视着她。
姚韫真左思右想,措辞一番,示意她附耳过来,方巧蝶当即把脑袋伸了过来。
姚韫真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说的办法可能不太适合你,巧蝶,你听了后需要自己斟酌,要是不合适,就当没听过。”
方巧蝶点点头,“好,我心里有数,你说吧。”
姚韫真:“首先,婚事一道,他们说的有理,你最后定然要回去京城。我们能争取的,唯有回去的时间,你试着以孝道为理由,请求在南江多待一年试试?若他们同意了,你只需独自回京待一年,方县令的任期结束,你们就能团聚了。比起目前的两年,岂不是要好很多吗?”
方巧蝶颔首,又担心地说:“嗯嗯,可要是爹娘不肯让我多待呢?”
姚韫真叹息一声,“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如果县令大人听了你的说辞,仍然不肯松口,那就说明此事已经板上钉钉,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不得不回京城。
别急,回到京城的决定无法更改,我们可以换换思路来看待这桩事情。既然你大伯母担起教养你的责任,那你可以学到很多,譬如执掌中馈、制衡奴才的方法等,这些都是南江县教不了的东西。”
方巧蝶撅起双唇,垂头丧气,“唉,韫真,你说的这些都好复杂。我的手帕交们都跟着她们父亲去任上了,我回了京城,没一个能说话的。”
姚韫真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鼓励道:“不妨去认识新朋友,莫愁前路无知己,京中的宴会想来很多,这不正是认识朋友的好机会吗?而且,京城的书铺比起南江来不知高了几何,肯定会有更多得趣的书。
如果事情已然板上钉钉,你就要趁此机会尽量为自己争取有利条件,比如多带几个熟悉的丫鬟仆人回去。这样一来,有需要自己人的地方,能更快地用到他们。”
方巧蝶显然听了进去,“好,我会记得,韫真,我要是能自己做主来去就好了。”
姚韫真垂下眼帘,心中挣扎了一番,到底还是张口说道:“如果你站得够高,想必能更为自由。”
“什么是站得更高?”方巧蝶不解。
姚韫真想了想,“比如我现在在当你爹的幕僚,我爹就不敢像从前一样,动辄对我吆五喝六。但是,京城局势复杂,你务必要当心,凡事多留个心眼。”
方巧蝶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样的话倒是稀奇,从未有人对我说过,你再给我讲讲……”
姚韫真到底还是简单地给方巧蝶指了一个努力方向,同时叮嘱她万事慎重,免得被人利用。
方巧蝶最终没有参加乞巧节宴会,方夫人声称她染了风寒,知道个中情况的姚韫真缄口不语。
对月穿针之际,她望着茫茫的夜空,笃定地将线穿过了针孔。
倘若世间真有神仙,能保佑她们往后的路,都顺心遂意吗?
不……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神明,不如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