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韫真缓缓道出自己的主意后,方县令父子肉眼可见地愣了愣。
方县令则迟疑地说:“当真会有效吗?那些大户一向精明,他们会为了立个碑出钱?”
姚韫真,“不光是城中望族,还有一些商贾啊,倘若我们控制一下风车的成本,不要过高,想必他们很愿意出钱。一来,立碑有助于他们自己的名声,二来,我们可以顺带写上他们的铺子,权做宣传之用。
出一份钱,得了两种回报,想来会有人愿意的。我家的甘棠记虽算不得什么大店,可还有几分名声,届时再敲敲边鼓,应当不难。”
士农工商,商为末流,方县令心中是有点看不起的,不太愿意把立碑的好事留给他们,但眼下筒车最为重要,他唯有收起自己的不愿,把资金放在第一位。
紧接着,姚韫真和方君寿就联合匠人小吏们,开展了筒车的制作。
刚开始并非一帆风顺,期间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问题,好在宸朝的匠人不是吃素的,很有两把刷子,姚韫真又按照自己的记忆从旁给出建议,积极协助。
最先建造筒车的选点在靠近县城的一个村子,见他们整日敲敲打打,不断有村民来探头探脑。
姚韫真没让衙役驱赶他们,反而偶尔还接几句来看热闹的婆子的话。
“姑娘,这是在做什么东西哩?好像以前都没见过。”
“做一种南边流行的水车,是县令大人要求的,最近天不是热得厉害吗?听说乡里乡亲们中暑的不少,大人就寻思着改良一下水车。”
“哎哟哎哟,县令大人真是替咱着想嘞!我家的龙骨水车还要自己脚踩,天天累得要死。”
“南边流行的?那在咱这管用吗?”
百闻不如一见,姚韫真没有直接给出肯定回答,“管不管用的,水车做好后,诸位婶婶姐姐们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我爹说,县令大人会特地挑个好日子过来。”
有妇人担心起来,“县令大人也会来,咱还能看到吗?衙役们会不会赶咱走?”
姚韫真摆摆手,“不会的,别担心,来就是了。”
……
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他们的努力,水车终于完工了,方县令一听到消息,马上准备动身去瞧瞧,却被回来传话的衙役劝住了。
“姚姑娘叮嘱让您稍安勿躁,她多试验几遍,确保无误后,挑个最近的黄道吉日,您再去给筒车剪彩。”
方县令咋舌,“一个筒车还要剪彩?我这侄女又打什么主意啊?”
衙役挠了挠头,“姚姑娘没讲。”
左右现场有方君寿在,能回来和他描述具体情形,也不急于一时,方县令顺着姚韫真的意思,打消了去看看的心思。
方君寿回了县衙后,方县令就迫不及待地把他叫来询问一二,得知筒车确实做好之后,开怀大笑。
“好好好,我儿辛苦了,姚侄女呢?她没跟着回来?”
方君寿摇摇头,“她找夫子们帮着写请柬去了,准备遍邀县中名流商贾来参加筒车剪彩一事。”
“邀请那么多人作甚?咱们自个儿确定有用不就行了么?”方县令奇怪道。
方君寿:“为了后续募集资金来建造筒车,还为了您的名声,爹,您是一县父母官,多少人都想给您送礼,如果不让他们看清楚,或许有些人会误以为募集资金是您收礼的办法。”
同时,更为了宣传宣传筒车,减轻后面募钱的难度,不过这就多余告诉方县令了,他不在意此种细枝末节。
方县令满脸嫌弃,“嘁,我还需要收礼?好好好,让她去办吧,哎,梅伟诚跟魏丰别的不顶用,写请柬总行了吧,来人……”
他叫来一个小厮,去通知两位代书幕僚,务必协助好姚韫真写请柬。
两个代书幕僚本来还在一边说风凉话,冷眼看姚韫真忙忙碌碌,小厮的传的话一到,他们纷纷蔫了,跟着写起请柬来。
一封封请柬宛如雪花般飘进了南江县略有头脸的人家中,黄道吉日也很快挑好了。
当天,考虑到来的人不少,方县令颇为注意形象,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衣裳低调却不失体面,来到了新建的筒车跟前。
四周不光有他邀请来观礼的人,还有一些附近的村民。
筒车刚完成之际,姚韫真试了几次,确认没问题后就用木栓将水轮卡住,等方县令来剪彩后,正式投入使用。
她没有避着人,筒车潺潺流水的样子自然被几个碰巧在附近凑热闹的村民瞧见了,很快就宣扬得满村皆知,连附近村子都有所耳闻。
可惜后头姚韫真关上了水车,其他村民就没看见了,今儿听说县令来剪彩,村里还进了许多富家老爷,得闲的村民便都来围观了。
谁让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呢?
附近围观者众多,本来心情平淡的方县令胸中也不由得激荡起来,仿佛自己在做一件大事。
他按照流程向来围观的人们说了几句套话,诸如本官感念百姓劳苦,特意弄来南方水车,希望帮助百姓们灌溉,诸如邀请大家一起来见证这个时刻云云。
随后,他就让众人散开,衙役们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长长的竹筒,将筒车的淌水槽口和最近的农田连接。
方县令扯住系了红绳的木栓,使劲儿一拉,木栓被拉下,筒车的水轮开始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河水源源不断地从淌水槽顺着竹筒流入农田里。
四面八方瞬间响起一片沸沸扬扬的讨论之声。
“哎呀!水真的流入田里了,这个水车居然真的管用!”
“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当然管用了,不管用的玩意儿县令大人能给咱吗?”
“咦,楞个水车叫啥来着?筒车,对对对,它还不用人拉牛拉哩!”
“何止啊!我看好像只要不卡着轮子,它日夜都可以不停下来!”
“县令大人,俺们村里也能安这个筒车吗?筒车几多钱啊?”
有胆子大的村民,直接远程冲方县令喊起话来。
方县令听着百姓们一惊一乍的夸赞声,只觉面上生光,高高昂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