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选她看过的哪个故事呢？姚韫真一直没想好，二十一世纪的故事浩如烟海，可她之前忙着工作，阅书量有限，而且，她看的书有些和宸朝风气不符，有些则不切合甘棠记老少咸宜的调性。
所幸西游还能撑一段时间，她不至于火烧眉毛。
她在忙另外一件事儿——甘棠记的外送业务，前面有讲过，宸朝是存在闲汉这一职业的，他们可以代替商家外送到府，亦可帮百姓跑腿来商家购买。
姚韫真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养两个闲汉来专门负责外送，杨柳街上的闲汉固然不少，譬如口碑不错的俩已经被她收编成伙计了。
但正如前世一样，有可靠的闲汉，自然就有不靠谱的闲汉。
若碰上不靠谱的，她多赔上一份点心饮子事小，影响了商誉事大。
有了想法，姚韫真打算寻找起合适的人选来，可她还没开始，熟悉的人再一次找上门了。
不错，还是他，小乞丐头头何大。
姚韫真刚走到巷口，就见他蹲在墙根底下，眼巴巴瞅着路上。
一见到她的身影，何大迅速振奋起来，狗腿地迎上前，“姚老板，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您的生意我都听说了，嗬，那红火的！南江县您称第一，没人称第二。”
姚韫真：“得了，少拍马屁，我还不知道你？又找不到生意，找我揽生意来了？”
何大谄媚地笑着，“什么都瞒不过您！您真聪明！那您看，您手底下还有没有需要咱的地方？我的弟弟妹妹您见过的，出来干活都老实本分着呢，身上也干净！”
姚韫真仔细瞧了瞧他，说出一个想问很久的问题，“何大，县里不是有慈幼局吗？为何不把你的弟妹送到那里去？这样，你的担子也不会很重，他们也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了。”
宸朝有设立慈幼局的制度，大凡经济条件凑合的县市都会为了政绩设立一个，南江县自然不例外。
何大叹了口气，“慈幼局？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哪进得去啊？我们没有背景，不被大乞丐们抓去敲断腿乞讨已经算是官府在盯着了，哪里能奢求更多？”
何大跟他的那些弟弟妹妹没有血缘关系，一开始只是半路集合在一起取取暖、不至于被大乞丐欺负死的关系而已，后来相处久了，生出几分感情来，才真正当做兄弟姐妹般相处。
他们这个小乞丐团体，最先的老大并不是何大。第一个老大已经死了，生病死的，都是乞儿，有钱吃饭已经算烧了高香，哪还有钱治病？
不光第一个老大，很多身体不好的乞儿也都熬不了太久，剩下的都是身子骨相对强点的。
“难怪，我在医馆看到的小孩子们病都不重……”姚韫真垂下眼帘。
生了重病的，怎么可能熬得过去呢？
何大讲起往事，神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老大死了，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做乞丐是没有前途的。得想法子赚钱，那才有希望，有了钱，我可以买吃的、可以送妹妹弟弟们去看病。小病看好了，就不会日积月累，变成大病……”
不过，他虽然到处偷师学艺，学来一嘴吉祥话，生意开展得却并不顺利。
谁那么心大，敢放心让乞丐帮他做事呢？
姚韫真：……有被内涵到。
算了，既然一开始心大，索性心大到底好了。
姚韫真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小乞儿头头，“何大，我手里确实还有个给人外送甜食饮子的活儿，哎，别急着高兴，我有条件的。
第一，你手底下来干活的小娃娃，年纪不能太小，别回头把我的东西砸了；第二，嘴馋的不要，毕竟是给人家送吃食的，少了一半，我这铺子的名声还要不要；第三，每个期限固定一群人，来的第一天得先沐浴过，头上身上绝不能有跳蚤，来了之后我会安排你们住宿，去我的老家清溪村，等这个期限结束，才能回去你们自己的地方。
这三条，你可答应？另外，如果有偷奸耍滑的，我绝容不下，你清楚吗？”
何大喜不自胜，能有地方睡，哪怕是大家轮流睡，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清楚清楚，我绝对会把他们管束好！姚老板，您一次需要几个人呢？每个期限是多久？工钱好说，您多少给点就成。”
姚韫真跟何大商讨了一下每一次需要的人数，暂且先定了五人一组，期限由何大定了，每次是半个月，大家轮流着来。
小乞儿总人数不多，能用得上的排了两班，刚好一个月。
姚韫真去小堂舅的布庄定制了些平价衣服，让绣娘们在上面简单缝了个甘棠记的标志，就作为小乞儿们的工作服。
她现在挣了点钱，没有小气，给每个排进班的小乞儿都定了一套，待他们休沐就拿去洗洗，等当值再穿。
鞋子也是个问题，哪能叫人穿着破洞的鞋子去外送呢？姚韫真又备齐了鞋子。
小乞儿们往常哪里有新衣服新鞋子穿，每一个人脸上都难掩惊喜之色。
何大自己没有加入排班，但他作为老大，有义务监督第一班洗刷干净的乞儿来认真上工。
“看看，这鞋子！看看，这衣服！我没骗你们吧？知道姚老板是诚心诚意雇佣咱们的了吧？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出了岔子，害咱们丢了这么好的差事，我第一个把他赶走，懂了吗？”
小乞儿们纷纷回答，“懂了！老大！”“我一定听话，老大！”
何大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都换上衣服鞋子，“明天就要上工了，今天跟着姚老板去她村子那里睡，直到十五天后，你们才能回家去，中间谁要是偷溜回来给我发现，我要他好看！”
姚韫真在门外听何大训妹妹弟弟们，不由得觉出几分好笑来。
才几岁啊，范儿倒是捏得挺足。
何大今天特地给自己上上下下打理清洗了一遍，老大要以身作则嘛！
姚韫真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何大的长相还挺清秀的。
未几，何大把换好衣服的一众弟妹们都领了出来，“姚老板，他们都换好了，您瞧，脸上身上都是干净的，一颗跳蚤都没有！”
姚韫真带着寒梅桃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可以，让他们跟寒梅走吧，我在清溪村准备好屋子了。明天跟着我大堂舅的牛车进城。”
正好，还能让这些孩子帮忙看着牛羊奶，省得它们倾倒了。
何大犹疑了几息，姚韫真见状，便道：“你要跟着去清溪村看看也成，到时随寒梅一起回来。”
何大高兴地应了一声，跟上了寒梅的小分队。
他们走远后，桃蕊张了张嘴，几番纠结后，字斟句酌地开口道：“小姐，这些小乞儿真的可以相信吗？他们、他们不会给您惹麻烦吧？”
她不是不同情乞儿们，可如今她到底要依靠姚韫真生存，休戚与共，难免多担心一点。
姚韫真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儿雇了他们，来日哪怕出事，我亦问心无愧。但若置之不理，我怕自己午夜梦回，那颗没什么用的善心发作起来，天地茫茫，日新月异，我又到哪儿找补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