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月实在不想踏入这个房间一步,于是一直在屋子外面等着。
终于,乔鹏鲲和庄越泽,从地窖里,扛上来一个人。
他确实是个人,但已经不太像是个人。
就是见多识广的大爷都不太敢看。
“作孽啊作孽啊。”大爷看了一眼,一脸想吐吐不出来,不想看又忍不住要看一眼的感觉。
这是个成年男子,皮包骨头,头发像是几年没剪也没有梳理清洗,乱七八糟黏糊糊的搭在脸上。
他身上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味道,衣衫褴褛,大概是连身体都遮不住了,所以庄越泽将自己的衣服给他盖在了身上。
他还活着,不过气若游丝,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气息微弱。
“救……救命……”
那人一边虚弱的发出声音,一边转动脑袋。
沈淮心里一动,将他的头发拨开。
那是一张被毁了的脸,上面纵横交错的疤痕。
他露出衣服外的皮肤上,也能看出各种疤痕,有些像是割伤,有些像是烧伤,一层一层,难以分辨。
这人的眼睛还在,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却茫然的四处转头。
沈淮道:“你是不是看不见。”
那人瞪大了眼睛,立刻向沈淮的方向转过了头。
虽然睁着眼睛却无神,没有焦距,确实是看不见。或者,有一点点影子,但是几乎看不见。
眼睛没有外伤,可是地窖里没有光,一片漆黑。一个人常年在黑暗的环境里生活,视力是会慢慢退化的。就这个男人现在情况来看,至少被关了几年了。
好在虽然他看起来有点精神混乱,但不是彻底的混乱。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男人手上,腿上还有铁链拴着。
腿上的铁链因为时间太长,已经嵌入了肉里,但是又长在了一起,白嘉月估摸着,他的腿应该也废了。
这个人,已经是个废人了。
唯一还像是活人的一点,就是他还在喘气。
“我们是巡捕房的人。”沈淮道:“你是什么人,谁把你抓起来的。”
“你们是巡捕房的人……救我,快救我,我是江博……”
这名字让众人一惊。
这个人竟然是江博,就是那个曾经在孤儿院里工作过半年,代院长焦泽霖的助手。
在焦泽霖失踪之后,就是江博拿出了许多证据,举报他各种违规,贪污受贿,最终调查得出焦泽霖畏罪潜逃的结果。
而江博因为检举有功,算是将;功赎罪,又安安稳稳的上了几年的班,这才出国离开。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不是出国离开了,而是被人抓了,一直关在这个地方。
“你是江博?”庄越泽的声音都变了:“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是那个女人!”江博激动起来,声音嘶哑,一副要喘不过气的样子:“孤儿院的那个女人,周小衫,她看见我了,我就知道她看见我了……”
周小衫,就是孤儿院里的那个姑娘。
那个左撇子。
华心香手里的照片上,一共有三个人。
华心香,颜蕙兰,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周小衫。
周小衫,也是被焦泽霖看上的女孩子之一。
沈淮道:“快去把车开来,送他去医院。”
众人都有点激动,他们一直有种被凶手耍的团团转,却连一点衣服边角都没碰着的感觉。
如今,有一个关键人物终于出现了。
当年的一切隐情,江博一定非常清楚。
焦泽霖在孤儿院里作的那些孽,果然是有帮凶的。
庄越泽飞奔去开车,江博的状态非常不好,若是从他失踪就开始算,被关在这狭小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已经有三年多了。
这三年多,他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一个人在这样的折磨里没死,也没有彻底的发疯,真的不容易。
不过白嘉月问江博:“你知道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吗?”
江博却茫然的摇头。
他脑袋上,有层层叠叠的伤。那是他早期痛苦的时候,在墙上撞出来的。
庄越泽下去的时候,打着手电看了周围的环境。
靠近江博脑袋边的土墙上,有许多陈旧的褐色痕迹,应该都是血。
只是撞墙撞死人,那也没那么容易。
一个人被关,开始肯定会努力想办法逃跑。
可屡次无果之后,便是生不如死,他会绝望,会觉得,若是跑不了,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永无天日的活着,生不如死。
可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慢慢的,就会麻木。
江博这三年都没死没疯,听着外面有动静还知道求救,这人的心非常狠。
当然若是不狠,当年也不会助纣为虐,帮着焦泽霖干丧尽天良的事情。在焦泽霖死后,还能布那么大的一个局,把自己摘出来。
江博的腿果然已经不能动了,被打断过,没有接骨头,乱七八糟的长好。又因为三年没有动弹,营养不良,全身无力。
沈淮看了看自己的车,将大衣脱下来,甩给乔鹏鲲。
他也不是那么矫情,但这是辆新车,很贵的新车,而且和白嘉月的车是同款。要是江博往上一趟,那这车整个内饰都不能要了。
相比之下,牺牲一件衣服也没什么。
乔鹏鲲明白,连忙用大衣将江博裹上,然后扛上了车。
沈淮开车,白嘉月坐在副驾驶。
后面乔鹏鲲陪着江博,庄越泽原地留守,万一周小衫回来了呢?正好可以守株待兔。
沈淮一脚油门冲出村子,飞快的回城去医院。
虽然江博现在看起来是活着的,但是他们明白,他这种情况随时随地可能死。医院有一些类似的案例。
一个被困了很久的人,刚救上来的时候,经常会看起来的状态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但这有可能是一种回光返照,等他真的放松下来,一下子心肝脾肺肾同时衰竭,救都救不回来。
他们不在乎江博是不是能救的回来,但是,好容易找到一个知情者,一定要从江博口中,知道当年的事情。
现在倒是想问,但是江博神情很激动,没说一句话,就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撕心裂肺一般。
他们都生怕在路上多问两句,江博会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