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庭悦 > 第四百四十五章:货与帝王家
    晓得李居文领百官跪于甘露门,已经完成任务的庭悦立马脱身回府,没等到立恭王为太子入主东宫的诏,先等到了一道清河郡王妃言行悖乱,撤黄门侍郎并博文馆馆主之职,罚鞭十的口谕。

    早有准备的庭悦正礼迎下领女史来行刑的温尚仪,家祠大门紧闭,她脱簪素衣,陆云起当着内外女史的面将妻子扑抱在怀里,夫君一声不吭地硬生生地替娘子受下这十鞭。

    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

    愚笨的人在办成事情之后还不明白,有智慧的人对还没有显露萌芽的事情能够预测到。不可与愚钝的众人谋划开创之事,但可以和他们分享成果的快乐。

    他们一家三口深深陷进去的棋眼。

    女皇绝不会提前授意六尚女官手下留情,十鞭已是她力所能及所能给出的最轻最轻。女史扬鞭时划空猎猎,她被陆云起紧紧地护在怀中,夫妇俩无声无息地满面泪流。

    庭悦和陆云起很清楚,当初女皇头回废太子而后撤诏,虽外朝人一律不知,但那道废太子制书依然按撤诏的规矩重新过中书门下,封档留存,但他们闹和离签下的那份和离书,乃至给庭悦的那道撤牒书,都没有撤过。

    他们这桩婚,他们这桩婚,从开头就是女相之才与力能挡军之人情意相通,放女皇眼里,放文武百官眼里,乃至放天下人眼里,若他们情深义重,必然功高震主朝野震荡。

    丈夫受女皇一手磋磨指教,提拔厚望,才有的冷槊银枪俏将军陆云起;妻子受陛下兴女科之恩惠,走近拜服,侍候天子侧倾心调教,才有的如今可堪出将入相的沈行止;

    乃至他们那些根本不值一提地小家子气的爱情,亦然有女皇挥开衮龙袍最后不忍决心成全的缘故。

    夫妻相知深深,他们自幼受天下大儒教导,本就期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呐。

    既要求得男女私情的完满,求得夫妇二人的抱负志向,求得满朝风雨刀枪剑戟尽落在他们头上,尽力保下众人,他们就要做好时势朝谋里有用的棋子,步步高升的为官为将之道,想要有得,就必须先学会赤胆忠心的舍。

    所幸如今正在冬日,庭悦穿得衣衫薄,陆云起身上的却厚,女史的鞭子刮破了他缕金织银的外裳,受完刑后在宣春堂卸开衣衫,浅浅红痕在他精壮的背肤上突起,庭悦接过翠峰递来的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丈夫上药。

    “按理来说,这时候再如何都该下立太子敕了。”庭悦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身上的鞭痕,轻轻吹了吹,“疼吗?”

    “比起上回你挨的那些,这些都还好了,约莫皇夫殿下授了意叫尚仪准我看你受罚,便是要我来给你做个肉垫子的。”陆云起好笑地牵过庭悦的手,顿顿道,“沈弘基近来常出入杨府,程处泽说他长兄常见与你在冯家的两个表兄商事,他不是之前在翰林院修史,我一个武将自然不会去看那些东西,只当年辰门之变如何排兵,陛下叫史官们写得清清楚楚,我想着,他约莫看过了。”

    “我晓得了。”庭悦为他上完药,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推开你自个受的。”

    陆云起半撑着身子起来:“你夫君练刀槊骑射练了满辈子,还怕这个,只我说真的,那日李胖叔将沈弘基的岳父崔季智都带去了甘露门下,沈弘基怕已知道陛下的意思了。”

    庭悦丢开药膏小心地吻了吻他坚硬的胸膛:“礼法规章真又占了几分,这一年多来陛下为恭王暗地里牵了多少忠贞将官为他筹谋,传位于皇二子合满朝文武之利,恭王的稳得很,近来独我在前头跳的,他们怕还以为恭王根基不稳,想搏一搏呢。”

    “若真如此,一会你我还要去趟竹轩。”陆云起将她紧紧拥住,轻轻咬了下妻子的耳廓。

    夫妇二人在竹轩对着宫城图排演,庭悦被撤职,陆云起干脆也给自己报了假装作大事既不成就作缩头乌龟地躲了起来,开启第N次为娘子搞魔鬼训练的模式,每日抓抱着怀中一日比一日坚毅深刻的女人,与她引弓握刀。

    王府里栽种的新柳抽芽,桃花盛开的那日,在宫里日日为女皇侍疾的恭王夫妇总算回府,守清使唤叙兰偷偷给庭悦带了个话,如今懿仁坊里外怕都有探子,还烦悦姐姐换上侍婢的衣裳,从王府偏门走出后转向隔壁的康仁坊,那儿起了马车接你进宫,陛下要见你。

    庭悦听到传召后满面泪流,马车上还有个小篮,庭悦换上里头宫婢的衣装,马车亦然不走百官入宫的南边各门,而是绕而后行,从北边更靠近后宫的辰门入内。

    躺在龙榻上的女皇面容憔悴消瘦,华发里才勉强能瞧见几根黑的,许知年眼眶又青又红,小心翼翼地坐在榻边为自己从小到大的贴心好友侍药。

    庭悦跟着施斯儒入内,女皇听到她的脚步,颤着手推开许知年递过来的药盏,轻声笑骂道:“混账东西,朕叫你监国,你倒好,监了没两日,他们都过来给朕告你的状。”

    庭悦含着眼泪行拜,在龙榻下哭着摇头:“陛下,是悦儿不好……是悦儿不好,悦儿才资菲薄,实在监不好泱泱大国。”

    “十鞭子挨下去,疼吗?”女皇在病榻上伸起骤然枯老得如同老梅干枝的手,轻轻揩过泣到满面通红的庭悦的面颊。

    她跪在榻下扬起脑袋感触陛下粗粝的手掌,轻声嗫嚅:“不疼,夫君替悦儿挨了。”

    许知年连忙用边上的粟玉掐金丝枕头为陛下托起身子,女皇颤着手为在龙榻下明明年纪尚轻却事事坚毅果敢的姑娘抹泪:“飞扬跋扈欺侮朕的朝廷命官就罢了,承了国姓还擅用闺中的私章,无朕旨意大摇大摆住进立政耳房,履剑入殿还要在政事堂拿剑杀了李居文,一件一件都可要了你的脑袋,你都不晓得那十鞭子朕是怎么和项玄真讨价还价压下来的,小傻乎乎,这么怕朕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