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收槌引众多乐伎武兵出列,武将行军礼,乐伎行万福,道:“臣等献一曲,贺天家龙凤双庆。”
“赏!”女皇看得振奋,拍了下龙椅扶手,示意他们起来,畅然笑道。
底下声波浩浪:“谢陛下恩赏。”
施斯儒坐于凤椅上微笑,与女皇欠身道:“陛下,此曲预备时信阳县主刚在行止腹中,然各个乐谱唱赋,排行布阵,乃至舞裙衣裳,皆是她自个操验核过,连郡王爷都被她请来领磬,若要臣侍来说,如此战阵军舞,也只有行止这般的姑娘才舞得出陛下三两分的气魄。”
“何止三两分?她足朕当年之勇!”女皇抚掌而笑,微靠在龙椅上笑得满面壮阔豪情。
庭悦站于陆云起身侧,身子有些微微震颤,抚住披帛后声线依旧铿锵:“陛下侠勇更甚,行止何须只足陛下当年!”
“说得好!朕最欢喜你这般的女子!”女皇威嗓浑然,坐在龙椅上扫过偷偷把半个肩膀给妻子靠的陆云起,往下探了探,对上庭悦澄明的眼睛,“朕晓得你最稀罕的就是你夫君,可朕早欢喜你到把他给你了,朕如今都不晓得要赏你什么,便赐你准奏二字,你自个向朕讨吧。”
庭悦半跪垂首道:“禀陛下,微臣出身四明楼氏,祖辈承陛下余荫,才有幸进学,入殿当年,陛下赐‘行止’二字予微臣,回首人生数载,微臣肉躯为父母所赐,然筋骨寸寸承陛下皇恩,微臣想问陛下讨一个姓。”
我朝官员有的叫字,有的叫名,然官印还是以各自户籍姓名为准,只有庭悦的所有印篆皆为“楼行止”,她的字是陛下亲赐。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你担得起此二字;楼,重屋也,姓楼便很好,你让朕想想……”女皇抚着下巴,眯了眯凤眸,舒展龙颜道,“北土呼汁为沈,帝皇渊泽为沈……沈行止,朕赐你国姓如何?”
庭悦稽首大拜,道:“沈行止谢陛下恩典。”
如此大贺寿仪,文武百官就算知道此事不妥也不敢当着那么多外邦都护府的人出来谏言下女皇面子,有位不明真相的外邦使者贺道:“天朝磅礴气魄,臣等拜服!”
稍微懂点朝政的文武官全都很懵逼,包括庭悦她爹楼修远,皇帝赐姓是个很长脸的恩典,这个和她出身四明楼氏并不冲突。
但她特么的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这么大的阵仗下面跟陛下讨姓?
这跟她上回在政事堂捧出青虹剑威胁皇帝有个鬼的区别!
自来皇帝赐姓就三种,一种赐猪啊狗啊折辱你,一种就皇帝兴致所至赏你个姓,可《姓氏志》都是自家姑娘编的,楼家都列四等清贵第一了,皇帝拣个二等外戚还是拣个三等功臣的姓来赐,多少显得有点抠,那特么的就只有第三种赐国姓了我的天!
赐国姓是什么意思,皇帝姓沈你刚好也姓沈那倒没啥,你姓楼皇帝叫你姓沈,拿你这个孙媳当闺女?
你不会脑子抽了孙媳想当皇太女吧!
你真不怕砍头啊我的闺女喂!
皇夫大寿,这回来得人又多,麟德殿自然要开大宴,庭悦收礼后披上外裳起轿辇,和陆云起回延翠阁沐浴更衣。
宫婢们把她那件挤一挤都能挤出两把汗水来的层层舞裙卸下,陆云起敲磬也是满身的汗,坐在浴桶里大手长捞,把妻子抱在怀里。
庭悦憋着一口气把自己撑住,倒在他怀里精神陡然放松,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浸在水里的身子还在震颤。
她生完小阿楼没多久,腹部刚开始回收,精气本就少,靠着丈夫的胸膛,由他帮自己盥浴。
陆云起世家公子养大,老早适应被一堆人伺候着洗澡了,庭悦刚穿越过来那会子很害羞,然这么多年官宦女王妃做下来业已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
他俩成婚那回陆云起把伺候的女史赶出去主要是他大老爷们头回陪娘子沐浴羞赧,如今他们老夫老妻,在王府别说一起盥浴,就是盛夏用影屏隔开,夫妇俩大大喇喇地在花园浅池凫水都寻常。
至于别人怎么想……王府内闱事,夫妇闺房之乐月上梢头,他俩洗个……素澡有啥好管的……嗯,是吧?
庭悦满头墨发尽被他松绾打开,小心地将皂角揉进妻子的发根,皂腻浸着细泡萦在鼻尖,缓声道:“太医说你如今还不适宜久泡,将脑袋往后些,我帮你盥完发就穿衣裳吧。”
她轻轻地嗯了声,往后将身子仰倒,与他寸寸肤骨在热水间贴紧,真的累坏了。
隔间里有婢子内侍帮他们换热水,菊意在外头道了句:“王妃大人,尚食局把八珍参汤送来了,您是现在饮还是缓缓。”
庭悦半撑起身子,盥浴完好歹清爽了些,搭着婢子的手起来,打开身子由她们为自己换上衬裙,道:“送进来吧。”
菊意应声,端着食盘捧进夫妇盥浴的隔间,庭悦双手捧起玉碗,一口闷干后拿帕子抹了下嘴巴,挥挥手让她拿下去。
陆云起看得心疼,浅披了一层绸衫后抱紧她的双肩:“所幸只是些食补的汤药,我闻着倒不算难喝。”
庭悦也不顾周围的婢子,偏过脑袋去吻他的面颊:“房内尽是皂角香,夫君这也闻得到?”
陆云起用绸帛将妻子还有些湿漉的头发略抱,拿过翠峰递过来的夹衫为妻子小心穿上:“嗯,左右都没有悦儿香便是。”
庭悦附住他的手,指了指外头,笑道:“你闺女还在那边睡着呢。”
陆云起也笑,自往后退了两步叫婢女为他换衣,大大方方道:“为夫登徒子与否只挂念自家娘子,还真顾忌家里的小小孩儿不成?”
庭悦脸红了又红,披起外裳捶了下他的胸膛,先往外头去了。
今日麟德殿开的是夜宴,这会子初夏下午光阳温暖,庭悦就叫人在延翠阁的宫檐下摆了个小塌,头靠在竹枕上,满头墨发倾垂而下等晾干,边放陆云起给小阿楼在延翠阁备的木栏小床。
小阿楼一天一个样,头上的胎垢已腿得差不多,胎发浅浅一层,眼睛圆溜溜,刚换完裤兜香喷喷,小拳拳放在嘴边将含不含,晓得阿娘在瞅自己,咧开嘴笑嘻嘻,果然只要有人把小孩恶魔的一面给伺候了,在亲娘面前真是个小天使啊!
陆云起盥浴完披好衣裳出来,边系脖边的领扣边凑到女儿面上香了她两下。
小阿楼把小拳头往边上避了避,看着阿爹笑眯眯。
她挥挥手叫伺候的内侍婢女下去,感受难得的一家三口父慈女孝的温馨时刻,轻轻道:“你将她趴着抱下,我觉着她应当会自个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