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看了眼庭悦隐在翡翠褶花缎裙里的平坦小腹,见她一副怏怏神采,笑了:“有好消息吗?”
庭悦瞬间很委屈,拽着手指头小声道:“若有好消息,微臣早蹦过来立政殿了。”
“你莫急嘛,柯以微不也说了,你这身子同朕年轻时倒是像,孩子落根难,可落了就强健,你回去拿了你夫君脉案悄悄给柯以微看看。”女皇毕竟生养过,说起这玩意大方极了。
庭悦很是受教,隔了两天就屁颠屁颠地拉着守清去太医署,悄咪咪地拿了陆云起存档的脉案,小心翼翼地问柯以微:太医啊,您说我备孕快四月破动静没有,是不是我老公肾不好?
虽说他确实很勤勉,但这和他会不会生小孩应该是没啥关系的吧!
柯以微就没见过这么大大喇喇带着叔母来问自家老公肾行不行的王妃,感叹碰上这种老婆郡王爷想不惧内也难啊,摇了摇头给庭悦分析,王妃大人您看啊,清河郡主嫁给魏国公一年未至就有了妊,魏国公一脉都很能生您也看得出来,让微臣说郡王爷肾不好多少违心了。
庭悦恍然大悟,她向来不是个讳疾忌医的人,又问了句,那合着就是我不孕不育的事儿,你们这些太医咋回回来都说什么王妃大人身强体健,子嗣只是早晚的事,这不欺负人嘛!
害得她还要算日子睡大觉,早知自己不孕不育,她就不算日子了夜夜笙歌。
柯以微直呼他们这些做太医的冤枉,咱夸您身强体健那是因为您比寻常女子胯宽力气足好生养些,这还说错了?再说了您哪不孕不育了?
您就是从小到大惜福养生,血气充足精气旺盛,旁家妇人求妊的坐胎药都是补气血,您那份微臣不是和您说了嘛,是叫您喝了多睡会休息休息的,把气血缓缓,身子莫太排异,孩子自然有了,来来来,微臣问问您,您禁足这仨月好好睡觉了吗,不操心不操力了吗,微臣叫您少作点脑力活动,您听了吗?
庭悦傻了。
回去的路上她拍着守清的手感叹还好自己瞒着陆云起这回事,仔细筹谋细细计算,备孕备孕,备个鬼,合着她喝了四个月的坐胎药全白忙活。
还悄悄怀孕惊艳一下陆云起呢,结果整个无效备孕出来,太丢人了!
守清倒是愁云惨淡,和庭悦道了好久的歉,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常大雅那个货死乞白赖地把编《姓氏志》的什么鬼玩意都送进来。
庭悦靠在马车边上安慰她,常先生也是好心想帮忙,再说了叔母你都不知道禁足延翠阁有多闷,还好她每天要干活,不然只靠陆云起傍晚回来陪她整个活,她要无聊死憋死的。
就是她自个爱造,莫怪到别人头上去,庭悦如是总结。再说了不大能生总比很能生好啊,她生一小孩出来体验下当妈是啥感受差不多了,不然就他俩这勤勉程度,让她生七八个?
鲨了她吧。庭悦躺得明明白白。
后头的事倒真没啥好说的,麟德殿开除夕宴那日,女皇对着做礼的庭悦又哼了一声,道:“晓得错了?”
她当着满朝将官女眷的面盈盈做拜:“臣妇知错认过,谢陛下天恩。”
薛保和段川还想骂她,被陆云起护犊子似的眼刀扫过去,再而后,就是她安安心心地在家收拾整理每逢过年各家送过来的礼,清河郡王府也要往京内外各家去送东西,不过这事不归庭悦管,陆云起一手料理了王府的人情世故,让她在家多休息,闲的无聊悦儿就数钱玩。
这下庭悦又想给他生小孩了,二十四孝好老公都没陆云起好。
不过她好像真没啥时间继续休息了,《姓氏志》第九等的氏族已正式入编定完终稿,女皇就自己在朝上放出了消息,最近要编第二等的氏族了。
她就是要让他们吵起来。
说起来也是没办法,女皇文治武功太盛,莫看那些臣子今天跟着太子明天跟着南安郡王,她鼻子一哼要撤荫补,多少人手里的蛋糕直接被她踹碎,也就项玄真敢说她两句。
可撤荫女皇又没做错,把吏部的各官员名单甩出去,你也得承认既死人的速度比不过新人上来的速度,不撤荫,总不能国库出钱养闲饭人吧,咱现在当然养得起,可人越来越多,总有养不起的时候,她做恶人,是为了后世干净啊。
有这俩钱干啥不好。
再说了朕撤的都是六品下官员的荫,诸卿都是官拜正三品往上的,朕动你们家祖坟了?
她做皇帝做得通天达地明心明理,大刀阔斧手段雷霆,其实利害关系条理清晰,庭悦很佩服女皇,都不能说佩服了,是拜服。
说白了,女皇这辈子手下的文臣武将因为她的人格魅力忠心耿耿得很,跟着她一起打天下过来的那几家,他们支持太子,也是看在他是陛下的血脉罢了,若太子和女皇的关系好一点,她大约早大大方方地把权柄下放,半个中枢让太子管着历练历练都无妨。
就是因为太子和女皇那关系实在别扭,女皇怕自己松松指头他就要造亲娘的反,可皇室宗亲就这么几个人,总不能什么都让臣子出面的啊,她只能试探着给沈弘基一点权柄。
然后啪叽一下,太子和女皇关系更僵了。
跟死局似的,想解开都觉得关节太多,庭悦一个局外人都觉难弄,是以女皇到后头都麻木了,既然给谁都不行,朕就把朝政牢牢把着,把到朕死为止,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和南安郡王都这么想要兵,这么想打仗。
女皇手里的权柄拿不过来,那只有靠兵权战功,给自己创造权柄了。
打仗这回事明面上只说异牟宜要上京和谈,女皇什么表态都没有就是表态:她被庭悦那场大活说动了,先看看能不能谈拢吧。
女皇这辈子打仗没输过,打仗前后的和谈,其实她也没输过,朝臣们本着他们对概率论的粗浅理解,然后悲催地意识到,自己为了站队筹谋了好久,被庭悦一闹,直接全撕票,异牟宜哪是和谈,人就是上京道歉来了。
他们一边骂庭悦一边也感慨她本事大,异牟宜那态度就差在女皇头顶上那啥啥了,结果她一道国书送去,人屁颠屁颠地接好断剑表示自己要跪着爬过来。
可他们总要打的嘛,既政事堂抢兵权抢不了了,那就只有去抢《姓氏志》上的名次排位,看看陛下的心思到底在哪。
所以庭悦,要复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