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庭悦咕咕叨叨地撅了下嘴，下筷把陆云起碟子里的虾仁给夺走了。
沈弘宁拍了下脑袋，幸灾乐祸似的看着陆云起：“悦姑娘不知道她在教坊司还有单子没支吧。”
范守清显然知道这茬事，没兜住笑了：“莫和悦姐姐说，说了怕她立时就要拉着郡王爷去教坊司了。”
“啊？”庭悦懵懵懂懂地抬起头，错不及防地被陆云起塞了口兔兔肉，嚼了三四下咽下去，“什么？”
陆云起瞳色暗得不行：“没什么。”
沈弘宁接过守清奉过来的茶水朗了朗口，一边拿帕子擦嘴一边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嘛，来来来悦姑娘我和你说……诶呀，这事你去问我娘也成，我以为我娘早告诉你了。”
然后沈弘宁和庭悦说……说其实多年前庭悦入殿，女皇就考虑过给她选面首，这个算是规矩，女子考上进士，除非确定已平交嫁人的，一般都会叫教坊司送俩公子过去。
算是通知并庆祝她们正式从女人变成女官人，男人要怎么混，你就怎么来，别有心理负担。
庭悦的好同窗陆流徽就被送了两个，那俩面首庭悦也见过，蛮俊俏蛮好看的，她还抱怨了两句怎么教坊司给你送了俩不给我送呢，太偏心了！当时徐化鲤也在，不过庭悦没注意他脸黑没黑。
原来女皇是准备给她赐面首的啊！果真是做皇帝，一碗水要端平嘛。
其实那会子女皇就看出来陆云起欢喜庭悦了，他俩在江陵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陆云起以前下班了不是去找沈弘宁摸鱼，就是自己在禁卫府练练打发辰光，或者去东西市打个牙祭，自打庭悦进了内学，他三天两头一下班就去内学给她搞魔鬼训练。
女皇又不是傻子！
“那陛下还因为我俩的事骂我？”庭悦很疑惑地看了眼陆云起，又很疑惑地看了眼沈弘宁，再对上范守清憋不住笑的面，更疑惑了。
“谁晓得云起大侄子是这个心思啊，你俩有私情和你俩要成婚那是一回事嘛！那会子悦姑娘乱七八糟的风流事满京城都在飞，他还动不动来找你，我娘还有我就以为你俩……反正我娘骂了他好几回楼行止才多大一点，她都不舍得赐面首，云起啊你这样败坏斯文。”沈弘宁推了陆云起一把，“是不是啊，多败坏斯文啊你！”
陆云起拥着庭悦红着脸笑：“如何败坏斯文了？我规矩得很。”
也是，女官人和同僚有露水风流太正常了！庭悦这种一心一意搞对象的才不正常，后来教坊司进了一批新的公子苗子，女皇就想着庭悦在内学都敢和陆云起败坏斯文，那再在营里找几个小将军睡大觉很正常嘛，打仗回来肯定很通人事了，又年纪正好，这批公子也训好了，刚好能赐几个下去。
然后女皇突发奇想灵光大现，叫陆云起给庭悦去挑面首。
她那心思就是朕是不懂楼行止这般的小姑娘喜欢啥样男子的，朕挑的她未必喜欢，你和她熟，应该晓得她喜欢啥样的，你去给她挑，实在不行你就想想楼行止因为啥愿意跟你败坏斯文，照着你自己来给他挑。
然后咱就说这是朕亲自给她挑的，她是我朝头一回殿试三甲的女官人，给她个陛下亲赐面首的体面。
陆云起那会子还没碰上吴历川，对庭悦也没喜欢到现在这个地步，准确来说他那时候就是打着在心里偷偷欢喜下庭悦就算了的，所以他本着恶心庭悦将来老公的心思，拉着沈弘宁非常认真地给庭悦挑了俩。
他们去打仗那会，京城里面因为楼府给庭悦选“房里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沈弘宁还在想果然女人最懂女人，他娘和悦姑娘想到一块去了啥的。
结果没过半年，陆云起要入赘楼家的折子来了，又过了俩月，庭悦求嫁人的折子也来了。
女皇多大岁数了，看他俩那折子就跟看俩幼儿园小朋友手拉手海誓山盟要结婚似的，觉得他俩就是在闹着玩，准备骂他们两句直接棒打鸳鸯。
你俩是不是傻子啊，别人结婚是一加一等于三，你俩结婚是一加一等于零点五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各自开府立门，私底下搞搞暧昧不就行了，要结婚？结个鬼婚。
后面是沈弘宁通知太子过来作保，女皇福灵心至：这桩婚事虽对陆云起和庭悦半点好处都没有，但对皇家乃至天下很有益处，就叫礼部去操办了。
一直到他们打龟兹回来，罗士哲最后一遍统理给各位功臣的赏礼时才发现四明楼行止还有份陛下亲赐面首的文契，直接傻了。
而且因为庭悦明面上后院没有男人，陛下赐面首算是头一遭，当时教坊司还照着规矩添了些乱七八糟的那种玩意儿。
那会子他们还没面见陛下，可婚事放礼部已经板上钉钉，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就先禀报了女皇把文契和赏礼全放回教坊司封档了。
所以那回庭悦的赏礼薄，一个是她以后要成婚女皇要帮她下聘，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份赏礼乃礼部临时凑出来的，庭悦本来的那份……当真见不得人。
后面女皇把陆云起在紫宸殿偏殿骂了一个下午，一边骂一边问他你要娶她你怎么不暗示朕一下，你当日还大大方方毫无顾忌地去给她挑面首？她带俩朕赐的面首嫁入郡王府，外头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朕，怎么看皇家？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对？
陆云起也愣了，挑是一回事，那面首送过去也是一回事，叫教坊司别送不就完了。
女皇在龙椅上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懂不懂什么叫陛下亲赐，那是朕披日盖玺，门下中书省共阅共审，封入礼部教坊司各存一档的。
君无戏言，朕如果撤赐，中书门下并着礼部的官员都要再审一遍，本来这份两年前的亲赐文契大家伙都忘了，你是要在成婚前夕让那些大人全晓得朕欠了她俩面首，还是要他们全晓得朕让一个朕赐过面首的女官人给你做王妃？”
人家怎么看皇家，怎么看你一个郡王，好，你不在乎人家怎么看，那楼行止呢，她嫁给你要作宗妇，若入朝为官且谨守妇德，便能成我朝闺阁女子之垂范，朕觉着是好事，可朕一撤赐，往事浮出来，她内里清不清白不重要，反正纸面上是不清白了，那她该如何自处，旁家贵妇又会作如何想？
陆云起沉默了。
庭悦笑喷了。
她倒在陆云起怀里捧着肚子笑，世上戴大绿帽的事例多了去了，头回碰上这种自己提前给自己戴的，这人还是她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