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思很明白，谁猎到的墨狐多，就是谁厉害，朕考虑人事的时候就会安排你。
前些日子虽没人带回来墨狐，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动物确实都有，什么狗獾啦豹猫啦，刺猬啦兔兔啦，草蛇啦蝮蛇啦，鹿啦熊啦野猪啦一大堆。
庭悦因为要陪侍秋狝，活都推给同僚和领导来干了，这两天确实特别闲，在正间侍候女皇看看折子，有空了就拉着守清去看看放活物的大笼，跟小朋友秋游参观动物园似的，俩人逛了一大圈。
段开山猎到了一只老虎幼崽，它母亲已被人带走剥了虎皮奉给陛下，那只幼崽处在笼内，像只小猫一样，一声一声哀哀叫着。
“你瞧，它多可怜啊，守清叔母，你晓不晓得，我在龟兹打仗的时候，营伎生了小孩子，婴孩很多被迫留在冬日废弃的营帐里，一声一声地哭，然后……然后饿死在那。”庭悦闭上眼睛，她在安西打仗，那些营伎都是被卖或是被抢的贱籍女子，那些孩子，有些还是亲母自愿不要的。
没法子啊，营伎是给人消用的，带着个婴孩如果随军不够快，她们也要被杀的。
庭悦在龟兹打仗，已尽自己全力所能保全了不少营伎，也帮着把不少婴孩送去了慈幼堂，可她一个人，再如何都是杯水车薪，小恩小惠施舍下去，反倒越来越心惊胆寒。
这还只是营伎，龟兹的土地上还有累累尸骨横陈堆起，她当然晓得前人不做牺牲不做枉死，哪有后人平安的日子，正是因为晓得，她才把这场戏做得如此真心实意。
守清顺着庭悦的脊背：“悦姐姐也是不想夫君去南诏吧，我家王爷同我说，他也没打过仗，若这回……还是像龟兹一样，他哭着求着也要上阵的。”
“我们都不要打仗好不好，我……我怕了。”庭悦轻轻靠了靠守清的肩膀，与她双手交握，委委屈屈地叹了口气，“我见过那阵仗，夫君每回征战，回来的时候明光铠的缝都是人血。”
守清是个很大气的姑娘：“没什么可怕的，悦姐姐，真到了那时你也不会怕的，南诏折辱于我朝，陛下愤慨，自然是要打一仗的。”
感情酝酿差不多，庭悦轻轻嗯了一声，拍拍守清的掌心表示自己是明白的，俩人又逛了会，陛下派了人过来，说猎到墨狐了，叫她们出来看个新鲜。
墨狐全身墨得发亮，脖有圈白毛，叫声不太好听，但气质非常好，放在林间像是个孤独的黑皮女刺，勾魂摄魄的。
这玩意其实中原没有，纯属外邦进贡过来的小动物，庭悦在鸿胪寺，自然经手过好几批，墨狐金贵，一般就是放入养牲处，由那儿的掌事太监伺候，这回要打猎，才提前把它们放入的围场。
庭悦出来后和陛下还有几位将军见了礼，太子和沈弘基身后都有个大大的竹笼子，里头传来墨狐一声又一声嘶哑的鸣叫。
段开山似乎很高兴，对着女皇拱手做礼道：“禀陛下，五只墨狐都被猎到了。”
女皇的凤眸微不可触地黯了黯，朗声道：“哦？抱出来给朕瞧瞧？”
沈弘宁连忙伸手去拢沈弘兴手上的竹笼子，大大方方地从里头抱了一只出来：“娘，您瞧瞧这个，这个是我和我大哥还有云起大侄子一起猎来的，还有一个，这是我大哥在林里蹲了一日一夜自个抓到的，您瞧瞧，都活泼着呢！”
“太子猎得两只，那弘基呢，另三只可是在你那儿？”女皇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语气甚至有些欣慰。
沈弘基端正地做了个礼，道：“禀陛下，都在小侄这儿，还请陛下亲观。”
“墨狐要咬人，你们几个做媳妇的等皮毛做衣裳吧，行止，你去帮忙抱一个过来。”女皇在上头眯了眯眼睛，一副自己很宠爱很疼超级无敌溺爱庭悦的样子。
庭悦应声道是，上前将沈弘宁怀里抱着的墨狐接过，陆云起在边上兜了一下，叮嘱道：“手莫往它嘴边凑。”
沈弘宁摸了一下墨狐绵密绒软的毛：“悦姑娘可得小心抱着，这只墨狐可是云起大侄子领着我蹲了好久才猎的，他还一直嫌我聒噪，我哪聒噪了！”
“你还不够聒噪？你看看谁在朕面前不是规规矩矩的，就你叽叽咕咕，吵得朕头疼。”女皇抚了下眉头，嗔骂了两句，
沈弘宁嘿嘿笑，满不在乎地继续往下说：“那您夸夸我哥呗，我哥可是为了抓墨狐整天都没说过话了，跟个木头似的。”
沈弘兴应声行礼，声音确实一如既往地平静：“儿臣技不如人，羞愧得很。”
女皇也习惯了儿子这般，抬了下手表示无妨：“你们四个都抱只墨狐出来给朕瞧瞧，朕瞧行止怀里那只乖得很。”
当然乖啦，庭悦和怀里的那只墨狐认识，准确来说，庭悦比所有人都早几个月晓得女皇要秋狝，放墨狐让大家去争一争还是她的主意，这些墨狐近来都是她伺候的。
而且……这回明面上女皇说放了五只墨狐，其实，她只在林里放了三个，另两只早被庭悦杀了烧干净，皮毛混进清河郡王府送给陛下千秋的贺礼，悄无声息地送回陛下私库
庭悦一眼望过去，太子抓的那俩，她都认识，沈弘基抓的那仨，有一只现下在陆云起怀里，她凑过去瞧了瞧，这只她不认识。
我朝有本事弄到墨狐的人家不多，吴历川当时和庭悦相亲的时候说过，他家就有地方养墨狐啦鹿啦一类野物，有机会可以带她去瞧个新鲜。
升州吴家……啧啧啧，刘玉衡怕是真人不露相，背地里马甲一大堆吧。
“悦姑娘怀里那只昨儿云起大侄子就抓到了，我大哥的那只可是前儿就被发现踪迹的，弘基哥哥昨晚还一只都无，今日三只都来了！娘，他们说打仗要看战运，这运气好得很呐！”沈弘宁怀里那只墨狐也不大乖，一扭一扭地，他拢不住，怕自己被它给啃了，又丢了回去。
女皇眯了眯眼睛：“打仗自然也要看战运，朕这辈子战运向来不错，也指望着你们能好些。”
沈弘基应声行礼：“小侄受陛下垂怜，自会莫负的。”
别说面子了，就这么仔细一瞧就晓得，女皇给沈弘兴的底牌多得很，沈弘宁和陆云起俩人都站队沈弘兴，她要把沈弘基抬高，不给人才兵马，只能给面上的器重了。
庭悦为了现眼，近几个月来动不动背着所有人去伺候墨狐，那东西又是野物，他们自然要抱也抱不住，几个大男人为了护住手抱得歪七扭八的。
“你们瞧瞧行止抱的那只，在她怀里安生极了，这只可正好是你夫君陪着太子和弘宁一起猎的？朕瞧你和这只狐狸有缘，太子，你肯不肯把这只狐狸让给行止的？”女皇眼睛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