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觉着那日她和陆云起都睡得很晚,按着规矩新妇第二日必然要早起,就算她没有公婆,去家祠上个香也好啊。
结果昨晚陆云起特意跟那些六尚女官说别过来扰他俩好眠,睡到日上三竿时庭悦醒了一回,想挣扎着起来被陆云起那个登徒子又抱了回去,说什么再睡会再睡会你夫君我还困着呢……
……结果俩人直接睡到了吃午膳。
再醒来时是真是不管睡啥都睡够了,庭悦半撑着身子由着金芽和翠峰帮自己换衣裳,郡王妃的朝服正装又华丽又沉重,这也是她头一回梳妇人家式样的惊鹄髻,坐在镜前不由自主地觉着时光如流水,自己做姑娘的日子仿佛在昨天一样。
哦,原来真就在昨天,那没事了。
陆云起明明起来地比自己晚,收拾地却比自己快,三下五除二地换了衣裳,还过来很认真地把他俩定情的镯子玉佩之类全给她戴上挂上了。
新婚头一日,要喝长情粥。嗷,这不是我朝的文化习俗,主要是陆云起他自己想喝。
精巧人家烹粥要用晚稻,起一口老砂锅,添入井华水,用桑木慢炖,扬汤止沸十次,放入炒好的稻米,再加以水芹和虾仁即可。
为啥说这碗粥是长情粥呢,因为“觱沸槛泉,言采其芹”,水芹是君子物,也是有情物。
至于虾仁……嗯,陆云起他说,他说……温阳补肾。
算了,自己找的登徒子,要退货也来不及了,随便吧。庭悦如是想。
那煲粥似乎是炖了好久,粥面微青,沁人心脾,昨日喝的酒又多,这样暖暖确实挺舒服的。
庭悦一边喝一边凑着陆云起的耳朵说了几句无关风雅但确实有些败坏风俗的私房话,陆云起边听边笑,笑完了就伸手过去挠她:“当日在军营就该晓得,楼大人才是世上最会轻薄的人。”
他知道她今日这身装扮再做大动作估计要重新梳头,吓唬了两下就收手了:“悦儿还是多喝两口粥吧,还指望着你与夫君久久长情呢。”
她喝了两碗后就差不多饱了,半托着脑袋对他笑了一下:“我自然会与郡王爷久久长情的。”
“叫夫君。”陆云起眸色深深,拉着她的掌又吻了吻。
果真是新婚燕尔,做什么都腻歪地不行。
郡王府和寻常世家的府邸不同,府中会按着规格配备六尚女官,按照规矩辅佐王妃处理内宅事宜。甚至府中伺候的婢女,也有十来位是从宫里拨出来的。
六尚还特意拨了位很老成的祝良侍过来帮忙看着。
郡王府正院叫宣春堂,是沈嘉禾当日自己取名设匾的,陆云起就没改,只是往深处扩了许多,里头进去先是正厅可待议事,***储物,东花厅改成了个小博物馆,放点陆云起和庭悦自己欢喜的珍玩一类。
再进去有个隔开来的小堂,平日在此处用膳,木屏后放书柜书桌,简单地布了一个书房,再往深便是卧房了。卧房边有两个偏厅,小一点的存放常穿衣物首饰,大些的放了个摇篮,延展出去,是个给乳母住的隔间。
对了,庭悦的那套锁子甲和陆云起的那套明光铠放在卧房纵深的另一小小隔间里。
宣春堂东边按着庭悦的意思开了一个南北通透可做家塾的大书房,地基垫高,最中间做了个藏书馆,若放满了约莫可藏书三千卷。
庭悦在行止馆的那些书还没挪过来,一点点挪吧,她又不是不回娘家了。
大书房南北两边各做了个议事的书厅,东边那个专用于同僚议事,西边那个离后院更近,可做处理内宅事物之用。
略东边一点的隔间做了个庭悦和陆云起可共用的书房,略西边的那个做了个可供七人左右学习的小教室。
这个大书房按着庭悦的意思周围广植竹木,因此叫“竹轩”。
宣春堂西边就是个大到可以打捶丸的习武场,与竹轩相对,摆了个擂台,有擂鼓,擂台下起棚屋,存放陆云起和庭悦的自用的刀枪剑戟等。
沿着郡王府西墙放靶,再在边上放了个马厩。
再往后,便有几个临水临桥的小主人院和给人住的厢房,其余的空地有些起了做菜圃花园,有些就种了榆林树木,用篱笆抄手游廊等围拢起来,盘了一个顶大的花园。
如今府里只住了他们这对夫妻,又有祝良侍帮忙主统,其实只要庭悦和陆云起闲着的时候把府里和下边田庄铺面的账册自己核一核罢了。
想想看户部尚书李居文,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回家还要嫌弃老婆儿媳不行自己动手管家,庭悦深觉家里人口少也是有好处的,俩人吃饱,全家不愁。
撤了饭食,庭悦又补了个妆,信手拿过几位女官新近理出来的册子准备和陆云起一同看一看。
然后东树端了个药盅进来,很小心地给他俩一人奉了一碗。
西林还很小心地奉了蜜饯。
庭悦傻了,连忙正坐,而后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陆云起眼皮都不抬:“避子汤。”
“不是,我知道我这碗是避子汤,你那碗是什么?”庭悦确实还没准备好要小孩,她的月信即使在龟兹打仗也准得不行,大婚选在三月初七是她自己比照着测算了一下,陆云起特意叫人备药当真是善解人意。
“一个药盅出来的,自然也是避子汤。”陆云起放下手中账册,搭过去揽着她的腰,“我陪你一道喝。”
“我喝这玩意就算了。”庭悦信手去抓边上的蜜饯往嘴里送,半歪在陆云起身上,“你喝个什么?”
陆云起显然理直气壮,很诚挚地道:“陪你啊。既见过女子产育,说句实心话,我那时很庆幸自己是个男子,这辈子都不用经这么一遭。只是我想着,若产育如此苦痛,你不愿意也是寻常事,你若要喝,我便陪你喝。”
他还笑了一下搂紧她:“说来都是自己的私心,你若不嫁给我,也不必喝这玩意。”
“我不喝,你也不准喝。”庭悦把蜜饯往他嘴里也塞了一个。因着澜哥哥回京述职后还要在婺州上班,所以这回庭悦成婚胡大人也没来,只是叫嫂嫂胡平安给她带了封信,里头就写了避子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