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悦倒过去去攀庭语的手臂，摸了一下她还没隆起的肚子，靠着她使劲撒娇：“我这么温柔贤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欺负陆小爷呢，姐姐说对不对嘛。”
庭语抱着她使劲点头：“就是就是。我家悦妹妹自然是最温柔贤良的。”
“我如今倒是晓得方才应怀为何搭着我的肩说什么上了贼船可难下来了。”陆云起把庭悦给拽回来，轻轻地环住她的腰，“你姐姐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还是莫压着她了。”
他们用完午膳后去见了白姨娘。
今日姨娘院里也点了装饰，白姨娘早等着了。
陆云起另备了一份私礼奉上，又很端正地对拉着庭悦她行了礼：“悦儿与我说过她能入仕，姨娘是出了头一份的力，她感念亲生的姨娘，晚辈会连同她的那份孝心都敬给您。”
她与他十指略略扣了扣，白姨娘其实是家里最晚一个晓得亲生女儿婚事的，晓得以后还把庭悦叫去好好地说了一顿，既做了女官人，何苦还要去郡王府占一个郡王妃的名头，两家同时下聘又如何，郡王妃那就是要入皇家宗谱，写在郡王名字底下的一个妻罢了。
直到庭悦摸着良心发誓这个人绝对会对自己好，而且礼部给他俩和离准备的文书都备了，她有的是回头路可走，白姨娘才略略放心了一些。
白姨娘看看庭悦，又看了看陆云起，摸着她的掌心语出惊人：“你们将来得生个儿子出来给我看看。”
庭悦傻了眼，甩开她的手故意生小气：“姨娘，你这……你这是嫌弃我是女儿了吧。”
“你晓得什么？”白姨娘重男轻女得理直气壮，“自来男女成婚生子嗣，女儿都是比母亲略高一点，比父亲矮些许，儿子大多会比父亲高的，郡王爷个子高，你个子在姑娘里也不算矮了，自要生个儿子出来叫我瞧瞧你二人的儿子能长到多高去！”
您这是要看看人类的极限是啥吧。
陛下似乎说过一嘴，陆云起那个子身形还有眼睛都随了他外祖恒山王沈得开，个子算是满朝文武里最高的一个，身形高壮魁梧，他的眉眼鼻阔嘴巴甚至有三四分先帝的味道，只是说他长得像先帝太大逆不道没人敢说罢了。
陆云起的亲生父亲魏国公陆成敛当年以京中第一美男子著称，庭悦也曾见过一回魏国公，陆云起和他亲父其实五官并不类似，只是面貌的轮廓略像，是比较流畅的面宽下略窄的国字，哦，对了，他额前的那个美人尖应当也是随了亲父。
庭悦十分不能理解白姨娘这套因为要探究人类身高极限所以要求她生儿子，很不服气地撅了嘴：“谁说女儿的个子长不过父亲的，我的个子就比我爹高啊！”
白姨娘喝了口茶，轻蔑地看了一眼庭悦：“你个子长得过你爹那是因为你娘我本来个子就比你爹高！你瞧瞧人郡王爷都快长门框上了，你还能像你小时候似的一年长半尺地追上去吗？”
庭悦也去喝茶，缓了缓后挺着胸口豪气得很：“怎么就长不成了，我明年就长门框上去，再来见姨娘您得把门框锤下来请我。”
陆云起看她小孩子家家似的斗嘴觉得好笑：“左右便算是真生个矮子出来姨娘也是嘴上嫌弃嫌弃心里欢喜的，何苦去争这个影子都没的子嗣是男是女呢。”
“生个女儿，也可建勋立业活的畅快，我绝不叫我的女儿矮任何男子一头。”她上辈子吃过太多父母盼儿子压给女儿的苦了，她若有女儿，她若有女儿，绝不会叫她去吃自己吃过的苦。
“既是本王的子嗣，无论男女高矮，皆不会叫他真矮了哪家子嗣一头，便算资质平平，也会替他将后头给谋好了，无须做这些担心。”陆云起话语坚定，轻轻拉过庭悦，极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
他们从姨娘院出来的时候外头飘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雪，庭悦自觉略冷，二人站在廊下，陆云起大约是习惯成自然，轻轻撇开大氅的一半，把她拥进怀里取暖。
她忽觉自己的手腕被略略扣住，伸出来一瞧，他给自己戴了个极纯冰种飘花的玉镯，上头的飘花绿中带墨，是顶漂亮的满圈山水，水头透如玻璃，能瞧见自己腕的颜色。
他低着脑袋见她看得认真：“母亲嫁去安南时许多金银珠宝器件都没带去，这块玉镯的板料母亲留的极好，陆某问了玉师傅，这么块板料便可足百金，我母亲若能见你，当也会很欢喜你做陆某的妻的。”
他用大氅将庭悦的整个人都围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今日是你十七岁的生辰，陆某借花献佛，送你一份生辰的私礼吧。”
是呀，十一月廿九，当日父亲和她说初定放在十一月廿九她就晓得那是陆云起自己选的日子，她穿过来以后自己都快闹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几岁的姑娘，对年纪的概念越来越虚幻，他倒是一直都记得清楚。
庭悦仰起脑袋与他碰了碰唇，故意道：“陆将军好小气，向来送定情的镯子要送一对，你可只给了我一个。”
陆云起紧紧抱着她，手伸过去与她握紧：“这板材只有一个镯子的，陆某能有什么法子，镯心那块料子陆某叫人去做了个扳指，这不就算了一对？”
他说话时用拇指上的那截扳指的玉面轻轻划了一下她的手背。
“那扳指里头还有块玉料呢。”庭悦将手伸出去接雪，那镯子在昏暗的雪光下映着透亮的光圈。
陆云起轻轻摸着她的面：“还留着，不过今日来见了你姨娘，陆某想着若你我有子女缘，做个平安扣给你我第一个孩子可好？”
他今日穿了件萧萧索索的圆领素青袍，拥着她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散着热气，下巴一下一下地轻轻地磨着她的耳鬓，她的心口几乎被人死死地抓紧，略略地抽疼了一下。
“好。”她微微低下头，靠在她的怀里轻轻笑。
她与他之间的那点事混在江陵的民乱和龟兹的战火里，不自觉地添了三两分的波澜壮阔，她是个极小极小的微尘，或许某日会和他一起写在史书上。
她在情爱上畏缩得厉害，当日能给他三分的真情，如今才惊觉，那三分的真情，是她这么个胆怯懦弱的人在惊惧下能给出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