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女皇直接将陆云起从千牛卫参军直接提上世袭云骑尉就算了,还痛快地给了个他一个做主力的前军总管,顺便下管骑尉营三支分队共一千五百位精兵,段开山和杨德发这两位老将居然半点异议都没有,就很说明问题:
陆云起有他外祖恒山王遗风,甚至有几分当年陛下力达千钧的本事,是以他或许能让如此狂野战术打法重出江湖,这么两面夹击比起正面对冲,至少可以减一半的伤亡。
而陆云起的本事,许多将官约摸已心服口服。
至于他自己,当年女皇空手便能夺下四明皇手中长槊,领军身先士卒从后包抄却毫发无伤拿得头功,想来于他来说,这也是毕生所愿吧。
庭悦心口略略收紧,轻声道:“我房里还有块大腊鱼,年前应福姐姐派人从四明捎来京城的,姨娘怕我饿着,逼我带了来,去山上埋伏,口粮带的肯定不多,你把它带去给伙夫,至少能顶一顿。”
陆云起点头,轻松道:“那陆某随悦姑娘去取?”
“嗯。”她轻轻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庭悦住的隔间面积并不大,不过因为她官小,位置倒是偏,陆云起优哉游哉地陪她走了好一会才到。
她随意搬了个凳子示意他自己倒点冷水喝,轻手轻脚地爬上自己的小塌,踮起脚,从窗沿下将挂着的那条足有二十斤重的大腊鱼拿下来,放在桌上。
搬个凳子往他边上坐下,道:“你喝口水就拿回去吧,福姐姐和应先生心疼我特特给我的,你在这多留一会,指不定过个半刻钟我又不肯给你了。”
还未等他回复,她突然轻声道:“我有些担心。”
做埋伏的将官和他们这些从前头对抗的不同,譬如庭悦,她骑马跟在耶律平以及许知年待在后方,看他指挥各路军队往前冲就成,各军总管大多给下头的前锋校尉指派任务,自己也多在后头指旗。
除非战况过于激烈,否则他们这些将官不必自己拿命上去搏。可从后头包抄,就要领头的那位自己有真本事,身先士卒地往前冲,迎面首先对上的也是敌方那些精锐的后卫乃至将领。
她知道陆云起教她刀法射箭的时候都会怕伤着自己会故意收几成力,也知道若非他有真本事陛下也不会派他去做包抄的那个,可这又不是打游戏,挨一刀吃口药就能满血复活的。
她对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睛,话语轻轻:“你要平安回来。”
陆云起没想到她会这样,伸手想去摸她乱蓬蓬的脑袋,手到半路被她打了回去,淡笑道:“悦姑娘单枪匹马去甘州的时候,陆某的心焦要比悦姑娘今日还要多上几分。”
她微微怔住,叹口气,道:“季鹏不过匹夫之勇,碎叶城的伯颜将军却是个厉害角色,总而言之,如今我平平安安的,你也要平安才好。”
“陆某晓得了。”他说话时声音稳稳。
入夜,她睡不着觉,呆呆地披件外裳道到外场耍刀,一入秋,白日虽还不觉得冷,夜里反倒凉了许多。
打完三套下来才觉自个的精力发散地差不多,撇开裙摆在地上随便坐下,准备缓几口气就回去休息。
月色皎洁,庭悦眼前被光洁的刀面折射过来的光晃了晃眼睛,她愣了愣,对着来人行礼:“南安郡王好。”
沈弘基将刀抱在怀里:“楼小官人好,都说你勤勉,这会子还在练功呢。”
庭悦连忙摆手,忙说自己没有:“王爷折煞了,今日兴味所至,想练练手罢了。”
沈弘基将将而立,还未有蓄须的习惯,面上只略微的有两道细细的愁纹,面宽高鼻,做了多年的王爷身上还有些尊贵之气:“昨日本王接到家书,王妃受邀去东宫参宴,见着琼花小县主了。”
“琼花县主?”庭悦一下没缓过来,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恍然大悟,“大姐姐生了?是个小县主?”
沈弘基语气里头也含了笑:“都快满周岁了,王妃是去吃她封县主的喜酒的。”
庭悦高兴地直点头,自古太子之女出世,嫡女周岁定会封郡主,然庶女晋封,有些母亲出身卑微的,出嫁时才有个封号都正常,大姐姐的女儿周岁就封了县主,确然是件不得了的喜事。
她想起大姐姐有妊还在偷偷束腹的辛苦,小心地开口问:“王妃娘娘可见到我姐姐了,她还好吗?”
沈弘基像料到了她会问,卖关子似的沉默了良久:“王妃听太子妃娘娘说,楼承徽生县主时痛得紧,不过养了一年多,如今看着气色倒还好。”
晓得姐姐无事,她松了松肩膀,道:“自来女子生产总是一道鬼门关,姐姐平安产女,只要身子后面能补回来,再好不过没有了。”
庭悦觉得自家姐姐不会在乎自己生的是男是女,生下来健康就成,至于她的高情商爹楼修远总能乐观地看到好的一面,庭祺生个儿子虽说多了几分将来夺嫡的期望,但毕竟现今多事之秋未免会惹祸上身,生个小县主至少旁人在算计的时候能少想着他们楼家。
何况,虽陛下只有一个侄子俩儿子,下一任皇帝肯定是男的,但谁能保证下下任做皇帝的是不是公主呢?
她正想的起劲,嘴角不由得浮出笑意,沈弘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太子妃娘娘说楼官人和嫡姐关系亲厚,想来是真的。”
庭悦意会,微微点头:“人都说家中嫡庶姐妹争抢不休的事多的很,家中母亲教导极严,嫡庶分明有界,姐妹各司其职,也没什么一定要争的,关系自然会好些。”
“楼小官人说的有理。”沈弘基知道庭悦在内涵他做人各有各的本分,突然换了个话题,“元帅大人说不日将进发,想来后头你有的忙了。”
“是,在京中陛下就定下卑职来做第一战的记录文书,明日估计不大能教兵士们练字了,是以托了郑长史来帮忙。”庭悦晓得沈弘基想借着给众人上写字课时夹带私货。
这些天每回庭悦打着教大家认字的旗号侃段子画大饼,沈弘基总会在边上说些不大合适的话,像什么:
“京中宗亲本就不多,愿意上阵的勇夫自然是更少了。”
“本王既来龟兹,自是要领着手底下的弟兄们闯出事业回去,过啖肉吃酒的快意日子。”
“本王最看不起那些背信弃义之人,既做了将军头领,如何能做缩头乌龟,定要闯人间快意,为天地立命!”
……
弄的底下的兵士们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早个十年遇到他,说不定自己现已跟着南安郡王发财了。
弄的庭悦头很大,非常大,大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