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穿过来之后,庭悦就在准备才艺表演这回事。
她弹琴的技术平平,但是《渔樵问答》这一谱子就练得很精通;她唱歌不是很在行,但是《鸿雁》一曲就唱的很纯熟;她舞蹈不太好,但是《丽人行》这一支她幼时却是经常跳的。
为了什么,啥都不会却偏要把某一点学精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哪天碰上每个穿越女的生死劫——才艺表演大会的时候,起码能假装自己是个多才多艺貌美如花样样都会十全十美的苏玛丽。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人不让你弹琴不让你唱歌也不让你跳舞,翘着二郎腿跟你说:“听说你学武学了大半年是吧,那给爷瞧瞧你是不是现在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了。”
庭悦欲哭无泪。
陆云起侠肝义胆,站起身抱拳:“陛下,卑职这儿倒有把好木刀,不如就拿给楼小官人使使?”
说完这句,他就从身后小厮手中将木刀抽出来,朝着庭悦一扔。
女皇看着他俩,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朕晓得当年江陵的事你不冒功,行止也有出力,你还时常去给她开灶,想来她可算作你半个武弟子了。”
庭悦伸手将刀接过,对着女皇又一行礼,再向诸位坐在上头的官员抱拳:“民女不过初学,今日是真献丑了。”
程允恭出声替她降低众人的期望值:“微臣是看着楼三姑娘长大的,进殿试时连骑马都不大行,只要今日能完整耍套刀法下来,诸位都晓得你尽心的。”
庭悦连忙行礼道谢,狡黠道:“旁人都说献丑是谦虚,就民女说的是真的。”
她这话说的有意思,一群人都被她逗笑。庭悦端刀而立,摆出一个实实在在舞刀的架势来。
陆云起教她枪法箭法刀法,全都只讲究俩字——实用,砍人怎么方便怎么来。
庭悦还给他分析过:
像双锏双锤这种东西她弄不来,实在是太重了提都提不动;
长枪虽然没有那么重,但是实操后发现太长,杠杆力作用下很容易失误,而且现在很多武将都喜欢用长槊,铁做的东西木头再韧都干不过的;
弓箭弩弓这种东西属于技巧类,只要你不闲的无聊开发一次射三箭的新业务,技巧就那么多,练熟就行,手端稳,心态准,庭悦就把得牢。
而横刀诚然是在马上最好用的近战武器了,尖头锋利,可直直嵌入对方的铠甲,技巧性不高,所以权衡再三,庭悦丢掉了长枪,改学刀法。
陆云起对庭悦一大堆的没啥用的分析做了个总结:“战场上就是拼力气,你说这么多还不如现在拎着刀跑两圈。”
她好歹在围场中混了一月,自己的那把刀也已饮过血,陆云起给她的这把木刀她也用过,倒也趁手。
她一边想这些东西一边将气力运足,打了一套实实在在的蛮力刀法。
耶律平大声赞扬:“楼姑娘不愧得陛下青眼,学武之人最忌打假花哨,她却实在,练就扎扎实实地练。”
女皇也十分满意:“行止刚开始学武,能到此地步,可见是用了心的。”
庭悦连忙行礼道谢:“学生晓得自己不过初学,和诸位实在是比不来的。今日献丑,莫笑我才是。”
旁边的兵部侍郎朱大人是楼修远的同科,坐在边上摸着长髯感慨一句:“楼兄这个女儿生的比儿子还好个百倍啊!”
庭悦将木刀扔回陆云起怀里:“也是陆小爷的刀好。”
这回散宴的时候已经很晚,庭悦已经事先和家中说好,今日就回内学休息,等明日在回家吃午膳。
见陆云起走在自己前面,她出声叫他,要他等等自己一快走。
“我瞧你身边已有了小厮,可是准备开府了?”庭悦伸手把自己的领口紧了紧,最近的昼夜温差大,虽加足了衣裳还有些冷兮兮的。
陆云起摇头:“卢国公大人说我既要入营带兵,就拨了两个过来给我使,你走快些吧,我瞧着宫门都要下钥了。”
“我今日住在内学,不回去了。”庭悦吐吐舌头,“你近日在京郊大营操练,可有什么难处吗?”
陆云起挑衅似的看她:“倒也还好,怎么,你有求于我?”
“这倒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南安郡王好相处吗?”庭悦试探着问了一下。
陆云起警觉:“你怎么猜出来的?”
这很好猜啊,陛下不上战场,那就肯定要派个宗亲,太子和二皇子的命太宝贵八成去不了,要么现在女皇直接点出陆云起是陛下外侄孙的身份让他做陛下的眼睛为宗亲坐镇,要么就是派南安郡王沈弘基领个虚职过去守着。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沈弘基肯定也在京郊大营操练了。
庭悦看着陆云起疑惑的神情:“南安郡王真的要去啊?你能劝劝陛下吗?”
她总觉得女皇就是在埋雷,庭悦都能看出来太子操心他的东宫之位操心地都要神经衰弱掉头发,什么乌七八糟的法子都用上了,女皇怎么会不晓得。
陆云起一脸无奈:“我怎么劝?我外祖是恒山王,我母亲休夫,按理说我该随我母亲姓沈,我去劝?这不是摆明了我心存逆龙嘛。”
确实,我朝女子都能名正言顺做皇帝了,恒山王又是当时公认的太子,清河郡主是恒山王的嫡长女,陆云起是清河郡主的儿子,真论资排辈下来……陆云起作为真正的先帝嫡长子嫡系忽然就和太子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他去劝?他怎么敢哦。他说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当皇帝的想法,然后去跟女皇说:“奶奶啊,您不要让我的叔父沈弘基上战场,他居心不轨,肯定是去那边拉拢武将的。”
指不定女皇心眼十八弯:“沈弘基居心不轨我不知道,你这么说你是不是居心不轨啊?”
所以陆云起非常安心地继续做“陛下看重的平头子弟”,女皇自己不点明他的身份,他最好也乖乖的不要闹。
庭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许是陛下觉得安南那边……等你建立功勋,再凭着你母亲的余荫给你封赏,届时反倒更方便了。”
陆云起对此满脸无所谓:“领军只为山河安定,万岁平安,封赏就看开些吧,陆某便是一介草莽武夫,也有本事去挣十二转的军功。”
他这话说的通天达地,高壮的身影浸在玄月有些发寒的夜色中,更显威风凛凛。
至内学后二人分别,庭悦仰头望月,忽然记起来年幼时他们二人在天井的隔墙初识。
她记得她对他说:“既有鸿鹄志,更该为前程搏一搏才是。”
他一向心高气傲,可他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