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陛下的打算，约莫明年就要派兵前往龟兹，留给庭悦给自己做武装特训的时间并不多。
最为轻便的锁子甲都有三十斤重，为了避免一上战场敌人还没来自己就先中暑了，庭悦开始每日披着甲胄做负重跑。
早上跑一回，再跟着陛下派来的武先生练基本功，再学弩箭和陌刀，晚上休息地差不多了，再来一轮负重跑。
她突然很感激自己从来没有吝啬过花在饭食上的银钱，如今身上有肉手上有力气，虽然是个半吊子，但起码搞这些体育活动不会把自己给折腾死。
如今日头还不热，每日这么套做下来，夜里脱了甲胄总觉得浑身汗臭，泡了澡就累得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倒也没多少心思去思考什么男女情爱之类的东西了。
菊意在旁边看得心疼，一日见她肩膀上磨出来的淤青和血渍混在一起，并着手上已经开始长厚的薄茧，一时没忍住，眼泪就掉了出来：“姑娘……姑娘何苦去做这些，什么高官厚禄全不要紧，奴婢只想要我家姑娘好好的。”
累得瘫倒在浴桶边缘的庭悦沉声道：“如今受些苦，总比真在场上没命要好，我身边就你们几个小丫头伺候，到时候我没了，谁给你们安排后头的事情啊。”
菊意吓得连忙捂住自家姑娘的嘴：“姑娘你说什么呢，咱们姑娘吉人天相，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肯定是会平平安安的。”
忽然听见在内学伺候的小太监喊了一声：“楼小官人可在里头，外边来了。”
庭悦正泡的舒服，一愣：“如今已是夜里，外头是谁。”
“是我。”陆云起的声音隔着一道木墙一道木屏风再隔着一道布绸屏风穿过来。
大晚上的他来干什么！
“你略等一会啊！”庭悦着急忙慌地从浴桶里头爬出来，往架子上拿衣裳，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带子系紧，随手披了件外裳，就要往外头走。
“姑娘您再穿两件，如今白天虽暖和，夜里可冷得很呢。”菊意连忙把庭悦拉住，不由分说地把一块厚厚的披风往她背上盖。
庭悦不耐烦地把披风拿下来：“有什么好加衣裳的，这桶水给我留着，我去随便应付他几句，回来还要继续泡呢。”
“你多穿两件吧。”陆云起像长了对千里耳，声音朗朗，“等下着了凉还要被你怪在我身上，我可受不起。”
庭悦翻了老大一个白眼，顺从地让菊意把衣裳一件一件地往自己身上加，一边对外头喊道：“闭嘴吧你，再说信不信我出来就把你打一顿？”
“楼庭悦，你自己有没有觉得这话很荒谬。”
“……”
有大病吧这个人！
总算穿完，她心疼地看了眼还没有用完的洗澡水，步履匆匆地往外头走，见他毫不气地在外室喝茶，自己也坐过去倒了一杯，没好气地道：“陆小爷贵人事忙，今日怎么想着要来了，”
陆云起看傻子似的看她：“你不是托越桃给你弄枪和弓，她去你家找你不见人，就托陆某带来了。”
“啊？对哦。”庭悦喃喃，“那东西呢？”
“在外头搁着，你随陆某去瞧瞧吧。”陆云起起身，示意庭悦跟着他往外走，姑娘家刚刚出浴，发丝还是湿的，他微微一笑，“楼小官人今日窈窕地很。”
“我看你每日都人模狗样极了。”庭悦莫名其妙地瞪了他眼，毫无顾忌地跟他对讽。
却见外头一个武器架子上稳妥地插着一杆红缨长枪和一把秀气颇为秀气的漆皮角弓。
她试探着去拿角弓，回头看他：“这把倒轻便得很，就是不大。”
陆云起哼笑一声：“你还想用陛下那种柘木弓吗？”
庭悦去拉弓弦，玩笑道：“你要搞得来，送我一把也无妨。”
“莫放空箭。”陆云起拉过她的手将弓弦慢慢地放松，“柘木弓虽贵，然倒也不难找，只陛下那把格外重，因此射的远，你拉不动的。”
今日的月色极好，照的整个习武场空明无比，陆云起领着庭悦走到靶前：“试试吧。”
第一箭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连忙把箭拿起来，试着发第二箭。这回他没嘲笑：“楼小官人很能对自己下狠手，要陆某说，不去战场也没什么。”
“我已经为入仕丢掉许多东西了，一头抓不住，另一头总要抓牢一些。”庭悦的手略略抖了一下，第二支箭也掉在了地上。
徐化鲤的那几句圣人之言把庭悦给惊醒，自己能在这个时代找一位旗鼓相当的爱人属于幻影，勉强可以说有关爱情的精神世界注定是空城，事业就得更抓牢一些。
她忽然察觉到不对：“你怎么晓得陛下要打仗的？”
陆云起把箭捡起递还给她：“在陛下身边侍卫平安，这点消息陆某还是很灵通的。”
庭悦接过箭，第三支倒射的很稳，虽未正中靶心，好歹射到靶子上了：“我近来总在想一件事。”
陆云起走过去扶住她的手，示意她照着他举弓的手势来：“什么事？”
庭悦轻轻叹了口气，道：“二皇子殿下和我说，随军的小军官身边都会带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去大营里头伺候，我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够壮，若是我带着她们去，到了半路说不定就变成我伺候她们了，我想着……”
“你想让我给你找个能贴身伺候的女侍卫来？你倒真看得起我。”陆云起端着她的手拉开弓弦，第四箭正中靶心。
“不是。我自己会射的，你不用手把手教我。”庭悦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我是在想，我无所谓谁来谁不来伺候，左右不过换衣裳梳头发的戴甲胄的事情，我自个也能行，就怕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会被人笑罢了。”
陆云起不放手，嘴巴贴着她的耳朵：“无妨，这不还有陆某嘛。”
庭悦被他故作霸总的油腻腔调弄的整个人抖了一抖，使劲推他：“你快放开我，话倒说得好听，可是陛下要你这回也跟着去龟兹了？你授衔的官职估计还比我大呢，我可支使不了你，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说两句你就让我给你倒恭桶都说不准。”